罗杨的舅家姓何,因为有姻亲关系在,所以当初逃荒的时候两家是一道走的。只是那个时候人命脆如纸,本家和舅家在路上都死了不少人。
像何家,一路逃到湖西县地界,最后只剩下外婆、舅舅何宝乐和舅娘苗金凤。两家当初本想在一个村落脚,只是当年的县太爷怕灾民聚众闹事,就将人分开安置去各村。罗何两家俨然中招,罗家去了下河村、何家则去了青山村。
与下河村临河而居不同,青山村一听就知道是山多,非要形容,算得上是四面环山,去一趟镇上,还得再往外走好一段路。
舅家人少,日子过得也难。尤其外婆没几年就去了,之后就只剩下舅舅何宝乐跟舅娘苗金凤,偏偏舅娘在逃荒的时候亏了身子,身子一直很单薄。这也就罢了,后来舅娘两次怀孕,生了一儿子一个姑娘,却都没能养活,早早夭折。
之后几年抓药调理,舅娘这才生下表弟,更为他取名何立,希望他能养活立住。如今小表弟十一岁,身体瞧着倒和普通小孩儿无异。
又几年,舅娘再次有孕,生了表妹何草。小草见风长,顽强有韧劲,舅舅舅娘希望她平安到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舅娘本身身子就单薄还生了四个孩子的缘故,导致她的身体是越来越差,尤其在生了表妹之后,那基本就无法再做重活,稍微劳累些就腰酸背痛,躺在床上根本起不来,有的时候甚至还要抓药。
穷人家本就难,家里有个需要抓药养着的人那就是雪上加霜。为了节省钱,舅娘只能做些轻省活,全家的重担都压在舅舅身上。偏偏那两亩田、两亩地的收成,这日子哪里能过得好?
说的不恰当点,比他们还不如。
一路进村,罗杨这短发很有标志性,青山村人一见就想起他是哪个了,有性子活泛的还招呼一声,“你是何家那大外甥吧,来你舅家走亲戚啊?”
罗杨含笑问好,“是啊,大娘,您忙着呐。”
“忙啥,就编个草筐子。”那大娘往他背的背篓里瞅了眼,但背篓密实,没看清里面放得是什么,“知道怎么走不?”
罗杨:“之前来过,我还记着路呢。”
那大娘:“那你去吧,你舅娘肯定在家。”
罗杨态度很好,“好,谢谢大娘。”
那大娘:“也没啥。”
她心想,这何家的大外甥还怪客气的,说话也温温和和的,不像个庄稼汉。
她又品了品,当了和尚才回来,可不是不像庄稼汉嘛。
罗杨不知这大娘心中的复杂,又遇着几个村民,人家主动打招呼的他也态度友好的答了几句,有瞄他背篓里的东西时虽有两分不自在,可到底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快步往前走。
何家的房屋同样是泥筑的,上边还盖着茅草,虽然也是三间,但占地却不大,看着矮矮小小的。厢房有一间,用来做饭。至于柴房,那就是个敞棚子,勉强遮遮雨雪。
罗杨没贸然进去,只站在篱笆墙外喊,“舅舅,舅娘,你们在家吗?”
正在屋里绣花的苗金凤听见这声儿像是自家院外传来的,不免要出来看看情况,见是罗杨,连忙去开门,招呼说:“杨小子,是你啊,快进来。”
罗杨见她一如既往的柔弱,也没等她过来,自己推开篱笆门进去,“舅娘。”
“欸,外边晒,你去堂屋坐,我给你倒水去。”苗金凤转身去了灶屋。
罗杨把背篓放下来,嘴里问着,“舅娘,舅舅还有表弟表妹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