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精致的早膳已然摆好。
晨光透过薄纱帘洒下,将十数碟饭菜映衬得分外诱人。
“陛下。”太后换了身更素净的衣服,此刻正坐在桌边,朝她微微摆手,语气柔和:
“哀家想,陛下自小在外,口味未必和宫里的菜相同,就让人多备了几样。陛下若有喜欢的,往后便叫小厨房多做些。”
楚映昭倒也并不很客气,当即便在桌旁坐下,道:“谢母后。”
桌上的菜肴小巧精致,既有宫廷中的惯例菜式,也有几样乡间农家常见的清淡饭食。
而皇上——她也是真的饿了。
大概和游戏设定有关,她眼下这具身体实在跟娇弱沾不上边。
连轴转了将近二十四小时,甚至期间还骑了近八个点的马,她现在竟然照旧精神奕奕,毫无疲态。就算是路过的蚂蚁,都得夸一句高质量人类。
但代价也是有的。
……非常容易饿。
离宫前陛下倒是用了晚膳,但那点粮食早被消化殆尽。后来虽然身处粮仓,但跟流民抢饭吃,着实不太合乎周礼。
于是,此刻,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太后,只等长辈动筷,就开始风卷残云——也是很正常的吧?
太后夹起一片嫩绿的笋尖,放到她的碗里,语气中满是关切:“陛下,这是刚上贡的新笋,哀家觉着滋味甚美。”
楚映昭点点头,将其放入口中。鲜甜脆嫩的口感立刻刺激了她的味蕾。她顿了一下,眸光一亮,随即夹起第二筷、第三筷。
“好吃。”她快速评价了一声,嘴巴却没停下,动作迅速而干脆。
太后温柔地看着她,浅浅笑道:“陛下喜欢,这道菜往后每日都做。”
她话音刚落,楚映昭又迅速夹起一块白嫩细腻的鱼肉,沾了些酱汁,放进嘴里,口齿清晰:“这鱼真鲜。”
太后抿了抿唇,笑道:“这是新鲜送来的河鱼,厨子做得还算不错。”
楚映昭点点头,又往嘴里塞了块糖醋肉:“这个也不错。”
太后看着她,终于不再说话。她面上仍旧波澜不惊,但却悄悄拿起了桌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母后。”吃到第三碗饭时,楚映昭才终于抬起头,状似无意道:“今日朝堂上,朕杖毙了一个臣子。”
太后神色微微一滞,却并未流露出丝毫震惊或责备,只是略微抬眸看向她,语气如常:“朝堂之事,有时候总免不了要决断。既然是你的选择,就不必放在心上。”
楚映昭“嗯嗯”两声,注意力显然还在饭菜上:“好,多谢母后。”
太后轻轻笑了笑:“若有什么不确定的事,不妨多问问几位诰命老臣,他们经历过许多波折,总能帮上些忙。”
她的声音略微一顿,眉眼间的慈爱更浓,甚至隐约有些歉疚:“若不想问他们,哀家也可以为陛下解忧。可惜,这些年,哀家只处理过些琐碎小事,怕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游戏里居然设置了这种程度的温柔妈咪吗。楚映昭几乎不敢相信:策划最当人的一集?
尽管思绪翻涌,但她进餐的速度并未减慢分毫。
妈咪,饭饭,香香(物理意义)。
用罢早膳,女帝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随后,她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恢复了帝王该有的从容姿态:
“母后,今日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孩儿就先告退了。”
太后微微一愣,但随即露出温柔的笑意:“好,既然如此,母后便不多留你。”
楚映昭略一颔首,便转身离开了这座宫殿。
——但,她也并不打算回养心殿。
她略一抬手,影的身形一闪,便单膝跪在了她身侧。
“备马,”她说,语调仍旧平和:“回流民区。”
自昨日离宫,便一直盘桓在她心头的想法,此刻终于成型。
流民危机,对于任何朝代的统治者来说,都是场极可怕挑战。但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与此同时,它其实也是场巨大的机遇。
这个时代最难推行的军队改良和教育普及……在这种时候,反而有了最适合的培育土壤。
恰巧,她带了种子来。
*
马车在宫墙外的街道上缓缓行驶,车内铺着厚实的软垫,掩去了轮辋辗过青石的颠簸声。女帝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膝盖,目光落在窗外,却没有焦点。
她微微侧头,瞥了一眼对面的空位——那里本该属于某位谋臣。不过,此刻的独处,反倒让她能思路更清晰。
“流民,军队……教育。”她点开系统提供的地图,手指划过地图边缘,自言自语:“粗略的人口普查基本完成,但这些数字也只是底稿。他们得先活下去,才能用得上。”
她沉吟片刻,提笔在地图上勾画出几个重点区域——都是靠近集市或大城的小村落。
“现在流民中实行,再以村为单位,每三村设一义学,挑选有文化基础的平民担任学堂师资。授课内容以识字、基本农耕知识为主,学堂规制严明,但收纳人数不设上限。”
她顿了一下,又敲敲地图:“这些学堂的作用不止是教育,也是筛选——挑出适合的青少年,送去更高一级的军政教育。”
她的指尖停留在地图的西北角,这是宗室和世家势力最强的区域之一。
但流民,反而威胁到了这些豪强对地方的掌控——无论是土地资源还是劳动力,都难免会有洗牌。
“这些人不会坐视不理。”女帝皱着眉毛:“……暂时只能见招拆招。”
她抬手点了点地图上的几个边境重镇,继续梳理:“这三处可以用于试点,兵源全从流民中选拔,规避地方势力的干预。同时,实行严格的编制与纪律,不能再让地方私兵和新军混为一谈。”
她目光渐冷,手指停在边区的赵戬驻地上:“如果赵戬能守住这段时间的边疆局势,那……他就是改良后的第一个试验点。”
正在她打理思路时,马车帘外忽然响起影的声音:“陛下,有消息。”
楚映昭抬头,示意他进入车厢。影掀帘而入,递上一份密信,语气冷静:“流民区中出现不明身份的细作,宣传义学是为毒杀幼童,煽动百姓逃亡闹事。”
楚映昭快速扫过信件内容,目光中掠过一丝冷意:“外部势力?是地方豪强,还是朝堂上的人?”
影道:“目前无法确认,但应当都有。”
楚映昭点点头,将信件递回:“倒也不出意料。传我命令,先把带头闹事的首领抓起来,隔离审查。让张延礼负责安抚百姓,务必避免局势进一步扩散。”
影拱手:“属下明白。”
窗外,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她略显冷峻的脸上。
女帝微眯了眯眼睛,最后梳理了一番情形。
“暴力机关……”她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划,最后落在西北边陲:“一旦流民的新军成型,便是打破旧格局的第一柄刀。”
她靠回椅背,闭上眼睛,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