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点03分,目铃在单人床上睁开了眼。
兰德罗德的庄园正中间,是一栋“凸”字型的大屋,除了中间的塔楼有三层,两边的排墅皆是双层。青石砖,红瓦片,环绕着几顷草地灌木。
这里没有路灯。仆人正打开门前的灯罩,换上新的蜡烛。
目铃换了一件宽松的丝质长裙下楼。餐厅里,其余人都已经坐在餐桌前,吃着房东先生准备的培根、番茄烩豆和烤面包。
兰德罗德先生“啪”一声打开镀金怀表,竖起雪白的眉毛,不满地看向目铃:“这位小姐,我明明和你说的是八点十九的早餐吧?您知道自己已经迟到两分钟了吗?”
“抱歉啦,要是有闹钟就好了。”目铃摆摆手,冲老人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只是两分钟而已。好香,早餐也给我来一份吧。”
“闹钟?!钟表可不应该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功能。你应该靠自己养成的良好习惯,而不是仰仗那些工业垃圾。”兰德罗德的胡子翘了翘:“还有,‘两分钟而已’?……你说这话就好像戴假领结一样容易——时间!时间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在克罗恩瓦德,每个人都携带一支表,确保他们能精确地把握时间!
“你们这些外乡人,这就是我跟你们要说的第一条规矩——不可以迟到!”
目铃连声应着“是是是”,真诚地狂点头。
老人面色稍霁,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认不得时间,就可以去街上买一块克罗恩瓦德特产的手表——要知道,我们这里可是有‘钟表之国’的美誉呢!”
夏奇一拍脑门,“我好像的确在交易会看到过来自克罗恩瓦德的怀表,起拍价居然要两千万贝利。”
兰德罗德骄傲地挺起胸脯:
“那是当然,我们的钟表,可是有一千年的历史了——”
不止钟表有千年历史,克罗恩瓦德这个城镇都仿佛已经度过了上千年的时光。
红心海贼团的众人走在古老的巷道里,两旁是对称的浅色大块砂岩砌成的屋子,三段式立面,古典柱式、平屋顶与拱形窗。
地上的石砖被太多人踩踏,表面磨得圆润光滑,青苔填充缝隙,一不留神就会摔个底朝天。
目铃当然没有摔个底朝天,一直默默走在她身后的船长捉住了她的小臂:
“小心点。”罗皱起眉。
目铃心有余悸,搂住了罗的右臂,“谢谢船长!”
罗:她不会故意走路蹦蹦跳跳,好摔进自己怀里制造亲密的机会吧?
“不过,船长,你有没有觉得大家都在看我们?”
罗没有挣开她,瞟向身边偷偷摸摸斜眼看过来的佩金和夏奇。他们对上船长的眼神,立刻心虚地转开脑袋。
“每个过路人都在打量我们。”目铃对此一无所觉,和罗凑得更近了,“一定是因为我们穿得太格格不入的缘故。所以啊,我们都去换一套当地服饰怎么样!”
罗:“……”目铃这家伙,对打扮船员的执念果然很重,不过,这也算她同伴爱的方式吧。
夏奇首先跳出来表示了赞成,他早就对过路人身上的绅士三件套垂涎不已了:“西装看上去真的很帅……要是我也穿上了,那些漂亮的小姐们一定会对我投来更关注的目光!”
一角叹了口气:“这群家伙也都到了思春的年纪啊。”
佩金指向了最大的一家成衣店:“这家怎么样,我观察了很久,他家橱窗上的西服是最酷的!”
他估计目铃一定不会反对。在享乐这方面,目铃一向都非常大方,按照她的话说,就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呢。所以一定要吃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穿世界上最好看的衣服!”
目铃果然大手一挥:“我都包了!”
贝波欢呼着,第一个冲进了裁缝店。
目铃则是被一帘之隔的女装区华丽繁复的复古裙迷住了眼。
忘了说一句,这是一个审美仍旧停留在维多利亚时期的城镇。当然,这里的人可不认识什么维多利亚,他们只是单纯的称之为“传统”。
“这是流传了数百年的美学风格。”羊角胡裁缝脖子上系着卷尺,抚摸着塔夫绸的外披,眯着眼乜向目铃身上的宽松长裙,“是最正统最高贵的淑女穿着。”
目铃没理会羊角胡暗搓搓的贬低。她早就习惯了各种手艺人的同行相轻,只是翩跹在各种款式的维多利亚式大裙摆中,流连忘返——
晚宴礼服的宝石绿缎面如湖面波光,裙后堆起的褶皱宛若一尾垂地的孔雀尾羽;淡蓝色日间外出裙,边缘饰以洁白蕾丝;甚至还有一件黑金配色的丧服,配上垂落的面纱,令人恨不得立刻死个丈夫,好穿着它出席葬礼。
好难选啊!
目铃转着转着,就被角落一件长相奇特的裙子吸引了目光:
它外置数十条金属丝,沿着腰部曲线一路到裙摆,仿佛人被钉在了美丽的牢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