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虽知瑞王此事做的有失偏颇,但也无权置喙,数落兄长的不是。
陈映若接到圣旨之后,心有不甘,在府中大闹了一场。
定北将军夫妇担心她一时冲动,酿成大错,索性便将她禁足,不允她随意出府。
然而她还是险些出逃,和她那个情郎私奔逃到了城门口。
——临到出城,又被瑞王亲自带兵抓了回来。
婚前和外男私相授受,甚至还为其逃婚。
实在是一桩有辱门楣的丑闻。
不止是京中百姓众口纷纭,指摘她的不是,宫里的帝后亦是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最后,还是定北将军夫妇主动送她进宫请罪,又逼着她留在宫里学规矩,方才求得了圣上宽宥,没有怪罪下来。
直到婚前一月,陈映若将规矩学得差不多了,才终是出宫待嫁。
当初宁安还以为,陈映若会就此认命。
可谁曾想,她出宫以后,竟是忽然害了场大病,药石罔效。
没多久,便撒手人寰,红颜早逝。
如今的宁安也终于知晓,那时的陈映若只是假死脱身,和她的心上人双宿双飞。
但宁安还是惊诧于她执拗的决心。
没想到时隔多年,宁安又在玉蓁的身上看到了她的那份倔强。
她们母女皆是不肯妥协之人,但凡是心中不愿之事,宁可玉碎,也绝不勉强。
宁安钦佩她们的勇气,却不知她们这样的执着究竟是好是坏。
她伸手捋顺玉蓁额前汗湿的碎发,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心疼她这些时日在瑞王府受尽了磋磨,宁安看过她的现况后,便不再打搅,复又起身走向屋外。
她本想去找萧渡追问事情的始末,怎知出门却不见他的踪影,询问侍女方知,他竟是在下车以后,便径直去了盥室沐浴。
宁安看眼天色,不解地嘀咕道:“这个时辰……沐浴作甚?”
一旁的尉凌不自在地摸了摸额角,自是不敢将方才在车上的事情相告。
于是他只能继续保持缄默,佯作未闻。
还好宁安暂时不急,她知道萧渡略微有点洁癖,便耐心地在堂屋静候着。
半柱香的功夫以后,萧渡终是沐浴完,出现在堂屋。
因着他偶尔会登门造访的缘故,宁安曾吩咐侍女在府里备了些他的换洗衣裳,因此到堂屋时,萧渡已经换了身玄黑的襕袍。
厚重的深色,衬得他的气质越发冷冽。
他隔着一方矮几在宁安的身旁坐下。
宁安目光看向他,也不兜圈子,径直问道:“那日送她去京兆府,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为何她会孤军深入去刺杀瑞王?”
萧渡的眼疾尚未恢复,他的双目仍是蒙着一条雪白绫带,难以视物。
他轻轻拨动手中念珠,想起那日在揽月楼和她的擦肩而过,道:“因为我们还不够让她信任。”
又或者,是不愿意再牵连他们。
所以她宁可玉石俱焚,也没再向他们求助。
思及此,他耳畔似乎又回响起她央求时细弱的嗓音,鼻端萦绕着的,仍旧是她靠近他时,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淡淡清香。
如何都挥之不去。
萧渡眉宇微蹙,伸手端起几案上面的茶瓯,浅酌半口。
闻言,宁安自然也想到了之前她尚在公主府时,唯一向她开口的那次。
“先前她曾说过,她有位如同至亲的嬷嬷在瑞王的手上,莫不是……瑞王以那位嬷嬷的性命要挟她,迫使她只能出此下策?”宁安迟疑地问道。
她这话与其说是在询问萧渡,倒不如说是自问。
因为当时她更在意的是玉蓁往后的余生,盼着她能去京兆府洗清冤屈,认回陈家。
是以她并未将这位嬷嬷的事情太放在心上——
一则是当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二则是瑞王那边壁垒森严,她也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奴仆,公然和瑞王结下恩怨。
她只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暗卫潜入瑞王府打探,准备徐徐图之。
只是没曾想,那位嬷嬷在她心里的分量如此之重,值得她铤而走险、奋不顾身。
似是察觉出宁安此时的歉疚,萧渡不急不缓地说道:“她已经救出那位嬷嬷了。”
这些时日,他也并非是对瑞王府的事情不管不顾。
瑞王府里有京兆府的眼线,她这阵子在瑞王府的动向,他都一清二楚。
包括今日,她看似是一夫之勇刺杀瑞王,实则声东击西,在宴会上制造混乱,以达到闻煜救出安嬷嬷的目的。
是以,今日的瑞王府不止是发生了行刺之事,还有偏院的一场大火。
只是相较于瑞王遇刺的事情,一个奴仆的“命丧火海”不值一提。
瑞王身边的副将闻煜,便是趁着她在前院行刺瑞王,宴席一片杂乱时,放火烧了偏院,救出安嬷嬷。
宁安不知内情,闻言不禁细眉微蹙,心生疑窦,“玉蓁又如何能在刺杀瑞王时,再去救人的?”
萧渡漫不经心地轻晃手中杯盏,道:“因为瑞王府有更值得她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