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众多纷杂的猜测浮上心头。
未待他理清,马车一晃,停下了,淮东打开车窗,小声说:“华公子请您移步天香楼。”
“嗯?”
不是刚刚在皇宫才分开吗?
“那去吧。”
……
天香楼一个小包厢里,他到时华诺也刚进门,正在往屏风上挂大氅,搓着手迎过来:“不怪天香楼贵啊,能给烧地龙的酒楼全京城也就他这一家。”
风念安脱了外衣挂上,让淮东出去守门:“找我什么事?”
没有事他不会突然约在天香楼,毕竟今天不休沐,还要点卯呢,御史台和礼部就隔着一条街,有什么话不能去御史台说?
那必然是跟朝会有关的事。
华诺把椅子往他那边拉了拉:“赈灾银都过去一个月了,汤大人突然查这个,是不是跟你有关?”
风念安没想到他居然会猜到这个,低头没说话。
华诺深吸口气:“我就知道!我说昨天下午我去御史台怎么没找到你呢,他们说你有事出门了,是去找汤大人了吧?”
他压低声音:“宫里人多耳杂,我不能告诉你,但是这个案子,我劝你别管,证据不足汤大人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风念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什么意思?”
你知道内情?
华诺抿唇思虑片刻,还是跟他实话实说:“榷仓没有记录,说明张安胜八成就是没带赈灾银进过榷仓,他心里有鬼,那赈灾银出京时数量就一定是不足的。如果京中有人贪了,你觉得会是谁?不对,应该说,你觉得会有多少人?”
他这么一提醒,风念安顿时醍醐灌顶。
赈灾银从各地筹集上来,到京城,再从京城往下分派,离京送往各地,这里面要经过的手续太多了,概括下来大概是户部、御史台、张安胜这三大方。
如果要贪,一个都跑不掉。
少了谁的份这事儿都得被没分到的那个给捅出去。
风念安突然想起来,赈灾银离京的那天,郭涵送了他一尊翡翠雕刻的药师佛佛像,说开过光的,保佑他身体健康。
当时他没当回事,现在想想,那佛像其实做工精美、用料上乘,是个难得的好物件,只是他见的好东西太多了,没注意。
赈灾银的清点和监察就是郭涵负责的,这么一看,自己也算是贪污赈灾银的一员。
不管知情还是不知情。
华诺嗑着瓜子,见他这表情就懂了:“你分到了吧?”
风念安一阵无语后,居然气笑了。
难怪朝会上气氛不对呢,没一个手脚干净的!
……
东宫里,周岩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小太监弓着腰进来:“丞相求见。”
周岩没好气:“还求什么求,赶紧让他进来!”
小太监腰弯得更低,挪着小碎步出去了。
不多时,赵建德从外面进来,刚要行礼,就被周岩托住胳膊:“繁文缛节就免了吧。老师,现在该怎么办?”
这事儿都过去八百年了,赈灾银都快花光了,汤绥怎么突然想起来查这个了?
周岩把心中的猜测说出来:“是不是端王干的?他发现什么了?”
赵建德心说怎么可能,端王比你更不想这事儿被翻出来,他瞒着还来不及呢。
他沉思半晌后说:“未必。咱们行事缜密,像榷仓记录这种东西,没人会心血来潮去翻看,就算翻了,也不大可能会注意到那一两笔。端王如果没有实质性证据,不可能想起来去查这个。”
周岩这回真是想破头也想不到还能是为什么了:“不是端王,那汤绥也不可能突然想起来去查这个啊,他闲着没事翻这些干什么?”
户部大大小小那么多账他不看,偏偏去看仓库谁进谁出,这不有病吗?有这功夫他随便翻一本户部账册都能揪出来几个贪官污吏了。
周岩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出了叛徒?”
有人拿了钱,又反悔了,觉得跟着端王比较好,把他们给卖了?
“也不对,”周岩刚说完自己就否定了:“如果有叛徒,那就有大把的铁证,榷仓记录根本没有拿出来的必要。”
他的一番猜测下来,赵建德悬着的心落了地——终于不怀疑端王了。
眼看周岩说不出更多猜测,他才开口:“这件事先放放,现在重点在于怎么让汤绥放弃这个案子。”
周岩眼睛一眯,刚想说话,又把那句话咽回去了:“不行,汤绥不能杀。”
一来他现在处于风口浪尖,一个根本不能定罪的榷仓记录就遭来杀身之祸,那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二来,他在民间威望极高,学生也很多,如果不明不白死了,只会引来更多人关注榷仓和赈灾银的问题,得不偿失。
赵建德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
怎么他一天天脑子里就想着杀人呢?除了灭口就没有其他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