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两段线对接起来,她猛然想起——
进入核变区之前,那人问的三个问题中的第一个问题:
【你会被梦困住吗?】
门中门,梦中梦,重叠的空间,无尽的走廊,永远也走不出去的莫比乌斯环。
荒诞的梦境随时会崩塌,奔跑是无济于事的,所以停下吧,所以接受吧,所以就此成为温良的食草动物的盘中餐吧。
场景无限复制粘贴,车窗,座椅,水池,漂浮的花瓣,白色塑料假人,看不到的边际,身后的狰狞的【盘羊】,游戏陷入卡关状态。
……她到底应该如何破局?
跑出列车?不……【盘羊】是从外面冲进来的,外面不确定是绝对安全的,躲起来也并不能奏效,很可能被瓮中捉鳖,要怎么样才能够切换到下一个游戏场景……或者……找到那位不存在的女孩?
直觉告诉她,要像在教室场景里一样,再次找到那位藏在阴影里的不存在的女孩。
而她在墙壁上留下的字迹里……
【为什么停止前进了?】
【为什么无法回到那里了?】
戚哑莫名感到一股感到异常感,她低头看向地面,积水依旧澄澈流动,花瓣往前飘……
有什么地方变了?
随即,眼瞳中的【隐喻】开始奏效:
【最想要实现的愿望就是回到起点】
【一切都尚未发生的起点】
回到……起点……
脚底的水在流动,花瓣在跟随着她们脚步飘过,并不是她的错觉,而是在她们向前跑周围景象偏移的同时,水也在流动,连带着花瓣一起。
水流动的方向,是从身后而来的。
回到起点……也就是说,她们需要往回跑,找到水源的尽头。
但是身后还有一不小心就会扑上来杀死她们的【盘羊】,回头无异于在给一只老虎送递到嘴边的鸭子。
永远逃下去,还是转身扑向怪物,抓住可能的百分之一。
戚哑咬了咬牙,要回头吗?要往回跑吗?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其实早在开始思考就已经有了答案,因为她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早在孤儿院,她就开始想方设法地活下去,不惜任何手段。
戚哑侧过头,笃定的向身后一同奔跑的纪年说:
“注意了,前方五米掉头,抓紧我。”
她握紧了纪年的手,做好随时可以将人扛起来的准备。
“五。”
纪年瞳孔地震。
“什么??等等不是等等等你你你疯了吗等等等一下啊啊啊啊啊!!!”
“一!”
话音落下。
随即,“盘羊”就迎面撞上了一扇突然从脚底下拔地而起的门。
那扇门居然比它的角还要坚硬,像一堵插进地心深处的墙,被迎面大力撞上后甚至没有发出轻微颤动,像是鸡蛋砸在石头上,门是那个石头,【盘羊】在它面前变成了鸡蛋。
戚哑原本只想用拟术式尽量拖一拖核变体的进攻,没想到她的门居然硬度和强度都远超预期。
门的背后,顺着这个突发状况,戚哑一把横扛住了纪年,然后一跃而起,一脚踩到门把手上,再次二连跳到了门框上方。
【盘羊】在门下,她蹲在门上俯视着它,这个瞬间里她夺回了猎人的头衔。
完美在空中越过【盘羊】跳下后,她稳稳地落到地上,放下纪年,又一次疾步奔跑起来。
【回头吧。】
【往身后,往过去,往残破不堪的来时的路。】
她们踩着已经被崩塌破坏的车厢地面,经过那些被摧毁的座位以及人偶,向着起点狂奔。
被压扁肢解尸横遍野的假人,歪折扭曲掉下来的杆子,砸烂的的玻璃窗,一切都被破坏了,但一切都不同了。
脚底的路上逐渐显现出一行行文字,一切都预示着前方是正确的方向。
[通往自由之路]
[通往 自由之路]
[通往 自由之 路]
[通 往 自 由 之 路]
[通 往 自 由 之 路]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扇门。
属于列车驾驶舱的门在面前半掩着 ,从门缝中涌出的源源不断的水,意味着她们即将到达的,这个场景的尽头。
戚哑加快脚上的速度,二十米,十米……
终于,她推开了那扇门。
随即一股温暖的强光扑面,映入眼帘的是女孩的背影。
和教室里那个无脸女孩一样,女孩扎着麻花辫,身着破旧的校服,随着她转过头,面部依旧布满熟悉的马赛克纹样。
来不及多想了,戚哑一把将纪年先手推进去,然后一脚踹关了驾驶室的门。
但是还是晚了。
因为身后的【盘羊】直接洞穿了驾驶舱门上的玻璃,那只蹄子伸入窟窿,擦着戚哑的耳边而过。
就在那只蹄子即将碰到女孩时,就在戚哑额头青筋暴起再一次准备唤出门时。
无脸女孩捂住了脸。
黑色的宛如石油一样黏腻的胶状眼泪从她的指缝中流淌出来,眼泪滴到水中,蔓延,再蔓延……直至那摊液体穿过门缝,延伸至【盘羊】的脚下。
驾驶舱的门扭曲变形后轰然倒下。
【盘羊】一瞬间像是被强酸腐蚀,整个身体都开始逐渐融化成烂泥,一团一团的肉泥掉下来,溶解在眼泪里。
戚哑愣住了。
核变体死前还像可怖的厉鬼一样挣扎着,图钉的掉落下来,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羊头溶解后,里面人类的样子也开始破碎。
那张惨白的脸上,瞳孔是骇人的全黑色。
它的蹄子变成了人手,试图在此之前抓到些什么。
“…去…死…吧…………………”
核本源……杀死了集域里的核变体?
黑色的眼泪越聚越多,而无脸女孩脚下的地面也开始软化,随之整个人开始在眼泪中下沉,像陷入深不见底的泥潭。
“等等!!”
戚哑立马试图上前抓住她,却硬生生扑了个空,就像握了一把沙子,手穿过女孩的身体,什么也没剩下。
无脸女孩和【盘羊】,转眼间便一起消失在了地面漆黑的水洼中。
黑色污泥溅满了驾驶室的四周,周围逐渐开始失去颜色。
脚底的水逐渐变成了血红色,墙壁上的白漆逐渐褪去,变成布满抓痕狰狞可怖的样子。
窗外的天空融化了,一滴一滴的蓝色颜料脱落下来,漏出里面不停转动的黑白色的眼睛。
又晚了一步……
戚哑跪在地板上的水洼中,无力的看着那团黑泥彻底消失。
被游戏机制玩弄吊着走,眼看着过场动画发生在眼前,身为玩家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而一张粘贴着拼接童谣文字的纸张从头顶落下,落入池水中,而后字迹逐渐被水化开,纸张濡湿变形。
【黑山羊死了,谁蚕食它的骨髓?】
【是我,盘羊说】
【用我的针尖角,我刺痛它的神经】
……这就是这个场景通关给的线索?
她拿起那张湿透了的纸,而后扶着膝盖站起来。
直到现在才能认真观察这里,占据最大空间的驾驶舱的控制台上被插满了各种锐器,包括但不限于:美工刀、圆规 、手术刀、剪刀,螺丝刀,扳手……将整个控制台插成了刺猬。
而刀具包围着的正中央是一块蓝屏的显示器。
而显示器中,记录了“她”所呈现的部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