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不羁立就命令四周的教众连那车夫都离开了,还让追风和耿大守在了远处两头,暂不许任何人经过。
分辉便再也顾不得会触及萧寒烟的隐私了,对夏碧血直言道:“师父,萧大哥乃是忠良之后!自己也是格外持正、义气干云的!他落入魔教,都是被权奸所害,都是身不由己!”
夏碧血并没有不由分说,正经疑问道:“什么忠良?”
分辉一不做二不休道:“就是当年的萧大将、萧浩然大将军啊!”
夏碧血竟然浑身一震,情感激荡得连那灵术都维持不住了,那条字鞭分崩消散,只剩那只灵笔提在手中;他惊乱地喃若自语:“怎会?萧仁兄只有一子,早就死在那场火灾中了……”说着急剧地转头一端详萧寒烟,声音都发颤道:“你……你是来生?”
分辉可不知萧寒烟儿时就和夏碧血相识过,见到夏碧血这般反应,不由一阵诧愕。
而萧寒烟面色一缓,感怀深情地对视着夏碧血,心中已经发软了……
可夏碧血又猛想起了当前要事,赶紧一严色道:“如果你真是来生,那别的事都好说,可这婚配之事,也是绝对不可!”
萧寒烟顿时面冷心伤,这次还多了份羞臊之情,更加激愤难忍,积年的郁结汹涌爆发,竟自己都大吐隐衷了,一字字咬着牙道:“为什么,凭什么,从小就是,你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都给了他?!以往的也都罢了,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个爱人,你却还要夺去!还要给他!”
夏碧血也很惶惑道:“什么意思?”
萧寒烟竟还笑了起来,那笑意大显谑嘲又隐含自嘲道:“圣师想必早都忘了,那年冬季你来家府时,曾对我好不赞赏,又对我父和我信誓旦旦,说等过完年节你就会来京城接走我,亲自把我带引进天道门,保荐给向太虚,一定要我这第一好苗从师他那第一高手的,成为一名伟大绝伦的英侠!
真是好可惜哦,那约定的日子你没有来,未几我家就出了事,你还是没有来。圣师啊,只要你期间践诺而来,就必能寻到我的下落,所以我纵是沦入了那最污秽的地方,还在暗自期望你会来,从而把我救出去呢;可我直捱得九死一生,最终正是被魔教首领所救,也不曾见到你半点身影。很久以后我亦获知,你别说过完年节了,那整整一年你都根本没有来过京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而若干年后,我还在魔教里苦苦挣命,你却已把承诺给我的那些,都给了那个新为赞赏的人。”
这本是一段当中有着无数血泪的事情,他却像在讲着一个万分好笑的笑话;笑得分辉都想哭了。
夏碧血委实已忘却了那番久在二十三年前的诺言,这会经他一说才清楚记忆起来;同时也可毫无疑问地确定他就是来生了。
且说那年夏碧血返回天道门后不久,身上便萌发了灵功,这让平生好学的他欣喜万分,立就闭关修练了。期间他也念及会误了与萧家父子的约期,却想带来生入门拜师之事晚些天也没关系的,就只顾沉迷在那新学识中了。
等到他的门人瞅了个机会将萧大将被火速下狱和处决之事禀告他时,那事都已过去不少日子了。而夏碧血当年虽已是举世名才,可终归也才是个少年,心性还不稳,迷恋于他那功法正练到了个关键之处,并想他现去京城也早已是回天无力,所以虽也痛心切骨,却还是没有出关赶去,只让人先去查清了萧公子的下落再说。
这一番追查又浪费了些时日,之后夏碧血收到的回报就是:萧公子从那刑场下来后竟是被送进了那种地方;更且就在日前,那男娼馆还遭遇了一场大火,当晚那馆中包括萧公子在内的所有人,无一幸免,全都被烧得一塌糊涂——这也是官方给出的结果。
如此,萧家父子皆落了个惨遭横死、尸骨无存;夏碧血觉得再去京城也于事无补,便只悲叹了一声“天命如此啊”,也就接受现实,不了了之了。
此时夏碧血回想起了那些往事,虽不似分辉般知道萧寒烟沦入那娼馆中的细情,可也是倍感哀怜与愧疚的,很想对萧寒烟解释一番,却又想到他那负诺的原由在别人看来是何等轻如鸿毛,尤其对于萧寒烟,简直都是无谓可笑的;他便没有解释,只自责认罪道:“都是我铸成大错,百身莫赎!我本该如约而至,更该在萧仁兄都已冤死后倾力保护他的遗孤,可我不但负诺,还弃义了的,始终没有去救过你;使你还那么小时就无所依靠、期望破灭,受尽了种种惨苦。是我大大地亏负了你,你记恨我都是应该的。”
萧寒烟却摇头道:“不,我只是心有郁结,可没有恨你,这世上轻忽诺言的人多得是,圣师偶有负诺也不算什么,并且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管我的死活;反而我还是非常敬仰你的,所以六年前你在归真荒漠陷入倾世魅布下的收魂大阵,天道门上下无计可施之时,我就甘冒大险地去救了你。”说着却又有些激楚了起来:“那次为了救你,还耽误了我另一件要事,造成了我终生的罪孽!”
夏碧血早已双目惊睁,也顾不上他后面的话了,失声道:“是你?六年前救我的原来是你!”
萧寒烟又一脸玩谑地应了:“是哦。”
夏碧血瞬间就思绪万端、百感交集,深深地说道:“如此这般,你对我真是已仁至义尽了。”
他自己一承认这点,萧寒烟倒还有些难为情了,没有接这个话。
而夏碧血又骤然想到,六年前那大阵中可还有分辉呢,那场大阵也正是分辉被他连累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开头,若当时救他的人是萧寒烟,那分辉和萧寒烟其实是在那一开头就相遇了的!夏碧血一阵心潮震荡,扫了分辉一眼,禁不住跺足怨叹道:“真是孽缘啊!”
萧寒烟敏锐地关注道:“这是何意?”
夏碧血心神一懔,再也没有说什么,一因当然不愿让萧寒烟得知他和分辉还有那份本缘的,二因那是个大大关系着穿越的事,也不能对外人详说的。
萧寒烟见他不答,便再不相问,继续起了原本的话:“而且那次事后,又是华飘羽冒认了我的功劳;那时他才多大啊,就已有这种心计了。虽然他平生侠风有口皆碑,可我所知的他某些行为,也都可见他伪君子的一面。”
分辉听到这里,脑中乱纷纷地想到,原来萧寒烟那么嫌厌和介意华飘羽,除了她已知的那多方原因,还有这么多和夏碧血有关的原因呢……
夏碧血急切道:“不不,那可不是飘羽盗名欺世,他当时就告诉我等不是他救了我的,后是本门尊长多方考虑才让他冒认了此事的!”
萧寒烟竟当即相信并认同了:“那就怪不得他了;其实近来我对他也已有所改观。”说着却又笑了起来:“可无论那些,他都可谓是我天生的对头呢,总能在我看重的事上与我对立的,今时更还要成了我的情敌呢。圣师,我原本从没恨过你,也从没想要说出那事挟恩图报,可是今时你不该连我的爱人都要夺去,还正是要给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