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还没回来,这条路上一时静悄悄的,没了行人。
“吱呀”一声,村口那户人家的院门开了,挤出来一个络腮胡大汉。大汉似乎舍不得走,站在门前就着狭窄的门缝同屋里的人说话。
院内传来一道娇嗔妩媚的声音:“这几日你可别再来了,我男人染了风寒,说要从城里回来住几天。”
“他奶奶的,”大汉呸了一声,“不如让老子宰了他!”
“说什么浑话!快走吧,别叫人看见。”女人伸出手来捶他胸口,却被他一手握住,她又立即缩了回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大汉吃了闭门羹,蹭蹭鼻子转身要走,一回头却看到了坐在路旁的上官伊离,顿时变了脸色,凶神恶煞起来,乜眼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眼睛!”
上官伊离只是坐在此处,并未刻意看他,闻言也不理,不作任何表示。
大汉却恼了,几步过来,发狠道:“还看?!我让你看!”他一脚踢翻了轮椅,上官伊离便跌了出去。
见她还是不动弹,大汉倒是有些发怵了,怕被人讹上,急忙趋步离开。
老妪回来时,便见轮椅倒在一侧,她就这么躺在地上,浮尘满身,耳下的黄土已变作深色。
老妪满脸心疼,费了好大力气将她扶起,推她回了院子,为她检查伤势,再添药膏。
处理好一切,老妪才去洗昨日剩下的素菜,不再提带她出门散心的事。
蓦然,外头又传来了嘈杂声,上官伊离忍着疼自己转动了轮子,驱车来到窗前,看了眼木桌上的青云剑。
老妪背对着她,在健壮的妇人面前,声音显得十分无助:“不可能啊,她不会骗这孩子钱的,他怕是不小心在什么地方掉了,怕你……”
“你什么意思?小孩子还会骗人不成?我家孩子乖得很,从不说谎的!”那妇人盛气凌人,扯了扯一旁还不及她腰高的孩子,“你说!是谁骗了你买酱油的钱?”
“是,是……”小孩子低着头,脸红一片。
是方才村口遇见的那个请人吃糖糕的孩子。
“瞧你那出息!”
妇人见他迟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气得拿手去戳孩子的脑袋。
旋即一抬头,妇人看见了坐在窗后的上官伊离,指着她质问道:“是他吧?就是他吧!”
不等答话,她就撸起袖子,气冲冲地朝那人去,老妪忙跟上要拦。
上官伊离冷眼看她,忽地抽出青云剑掷出去,正拦在她脚下,她寒声吐出一个字:“滚。”
妇人被吓得一激灵,却也不敢再上前,骂骂咧咧地拉着孩子走了。
老妪见状,忙进屋来,扯过她的手要看,担忧道:“哎哟天呐,你这般糟践自己,这伤几时才能好哦。”
……
棉花娃娃做好了,黑色细线串成的头发扎成高马尾,用白玉冠束起,青灰色的娃衣上也有精致的暗纹,身体与脑袋之间缠了几圈白色绫布,妥妥一个小莫离。
秋雁的手很巧,不仅花绣得好,做起这些针线活来也毫不含糊,徐瑾请她制了好几套衣服,布料都是她照着莫离平时常穿的样式挑选的。
若非秋雁不懂现代装,她定要求她再制几套。
中间江淮之要回丽阳,她们便跟着换了一座宅子,日子却还是同从前一样,明面上二人互不打扰。
没过几日,府里来了一人。
徐瑾抱着棉花娃娃,靠在窗台旁出神,忽地听见有人喊她名字,她抬眸望去,怔了一瞬,起身唤道:“知月!”
江知月笑吟吟进了院子,来到人前,拉起她的手打量,道:“许久不见,你怎么像是瘦了?”
“可能最近吃得少吧,”徐瑾笑笑,引她进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二哥告诉我的,说让我来看看你。”江知月道。
徐瑾撇撇嘴,以为她是来当说客的,当即心情便跌了回去,她垂眸道:“你要是想问太阴钥,就不必开口了。”
“什么太阴钥?”江知月面露疑惑,神情不似作假。
她竟不知道?徐瑾又抬眼看她,笑问道:“没什么。你自己坐马车来的吗?”
此地距离丽阳还有一段距离,乘马车估计需要个一两日才能到达。
“二哥带我来的,父亲……父亲……”她说着说着,眼底透出伤感来,“父亲欲杀我。”
“怎么回事?你现在不是公主吗?他为什么要杀你?”徐瑾蹙眉。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父亲从未将我们当做他的孩子。”江知月捏起帕子,擦去眼角的泪,苦笑一声,“他从前同文信侯有些龃龉,如今他荣登大宝,而文信侯已死,可他的妻女还在狱中,父亲便要杀了她们。我看不过,偷偷放了那二人,惹怒了父亲,他便……”
若不是江淮之及时赶到,她怕是要死在江在勤手上了。
徐瑾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忿道:“这样的人怎么配为君为父啊?之前都没发现他这么不做人!简直就是个畜牲!”
江知月埋在她怀里,哭了起来。她从小便知父亲根本不在意自己这个女儿,可她也曾幻想过父爱,在明确他真的会杀了自己的那一刻,哪怕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还是会忍不住心痛。
江知月也在府里住下了,二人常常往来,渐渐地,徐瑾也就不似先前那般难过。
一日,二人在廊桥边观鱼之时,徐瑾忽然道:“知月,我想请你帮个忙。”
江知月心不在焉地撒了几粒鱼食,道:“什么忙?”
“我想请你帮忙把阿离书里的那些事写成话本,”徐瑾看着她道,“按照你的风格来就好。”
闻言,江知月转回头来,微蹙着眉,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