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西停顿了一下,眼中一抹遗憾:「嗯,那位探险家上次一次离开村子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村里人都猜测,他是在洞穴里遭遇不测了。但央宗曲珍一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帐篷前。
黑黝黝的门帘遮挡住了大半的光,只留下窄窄的一道缝,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桑西靠近门帘,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曲珍啦,您在吗?」
帘内无人应答,只是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像是金属掉落发出的噪音。
缝隙之间的光线变换一瞬,闪过一个匆匆忙忙的人影。
桑西皱起眉头:「曲珍啦,是您吗?」
帐篷里依然没有回应。
帐篷未设门锁,该不会……是进贼了吧?
要是央宗曲珍不在家里还好,万一她在家,却被那个贼盯上了……
她越想越担心,暗自攥紧了拳头,给程蒲使了个眼色。
程蒲面露严肃,轻轻点了下头。
两人在无声中达成一致。
桑西猛地掀开帐篷的门帘,率先冲了进去。程蒲紧随其后,挡住了通往门口的必经之路。
一阵风跟着他们溜了进来,帐篷顶上挂着的马灯“吱扭扭”地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她的胸膛快速起伏,过了片刻,才慢慢恢复原速。
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仔细一看,屋里哪里有什么小偷——
只有一个披着厚袍的老人,缩身躲在桌子后面,怀里牢牢地抱着一个箱子。
正是央宗曲珍。
注意到两人进来,她把箱子搂得更紧,表情警惕。
桑西愣在原地,忙不迭道歉:「抱歉,我们看帐篷里闪过一个人影,还以为是进了贼……」
央宗曲珍却好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自顾自地嘟囔道:
「你们不用白费口舌了,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搬家的!」
说完,央宗曲珍便低下了头。
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覆上箱子,她的眼神柔和几分,很快又变得坚定:
「如果我也搬走,他就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桑西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了解央宗曲珍的经历,因此不难猜到,这个「他」指的是谁。
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即使村里所有的人都说旺堆米玛回不来了,央宗曲珍依旧没有放弃希望。
心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泛起一阵酸疼。
她不忍重申那残酷的猜测,别过头,生硬地转移话题:
「我们不是来让你搬家的,只是想问你借一下地图。」
央宗曲珍仍然只是摇头。
「地图是他一笔一画画下来的,还没有画完呢,我不可能交给任何人。」
她的长发之间编织有数条细细的麻花辫,辫子上穿着各种颜色的珊瑚珠串。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珠串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样的回答在桑西的意料之中。
她有些为难地看向程蒲。
程蒲面不改色,走到桌子前面,直接跪坐在编织坐垫上。
“我理解您的意思。”
他温声开口,央宗曲珍却好像完全没听懂似的,抱着箱子往后挪了挪,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程蒲一顿,正在思考是那一步出了问题,便听身旁再次响起婉转的女声:
「他说,他完全理解您的意思。」
程蒲没有抬头,只是认真地看着央宗曲珍的眼睛。
“但是这张地图对我们很重要。”
话音刚落,桑西的翻译立马跟上。
“我们不会把它带走,只要能看一眼就好。”
程蒲说完,向央宗曲珍深深鞠了一躬,桑西也恳求似的眨了眨眼睛。
老人脸上的皱纹轻轻颤动,半晌,抱着箱子的手才稍微松了松。
「你们只能看啊,不可以用手摸,更不许带走。」
得到了两人的保证,她才动作迟缓地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卷卷轴。
卷轴的纸张微微泛黄,长长的纸页上遍布黑色笔记。
手绘的道路、山脉在两人面前展开,除了常规标注之外,在靠近地图边缘的地方还有一幅幅风景速写。
嶙峋的山石,蜿蜒的小溪流水……每处景色都有自己的特别之处。
就连桑西都忍不住发出惊叹:「这些画也太好看了!明明都是熟悉的地方,怎么我之前路过的时候没发现呢……」
「那是因为,你没找到最适合欣赏它们的角度。」
央宗曲珍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扬起了脸,露出一分骄傲:
「而他,最善于发现美景。」
桑西表示赞同。
她用胳膊戳了戳身边的人:「我觉得这些地方都很适合作为途经景点哎……你觉得呢?」
程蒲点了点头,“嗯,的确合适。”
他的目光始终盯着角落里一副不太起眼的速写,看了一会儿,忽然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你要做什么?」
央宗曲珍脸色骤变,一手捂住地图,上身越过桌子,伸手去抢程蒲的笔记本。
她的动作太大,“稀里哗啦”地扫落了一大片堆放在桌上的东西。
「我说过你们只能用眼睛看,不能把地图带走——哪怕是抄下来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