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影十一早便发现了俞唱晚和赵彦青在一处,回去请示该怎么办,影三让他想法子将人支走,再带主子过去。
计划很完美,可第一步就出现问题——影十身上没带令签,是以赶忙去找其他暗卫借。正是去借令签这一会儿工夫,裴暻听到俞行舟焦急地喊俞唱晚,以为她出了意外,便循着声音过去,谁知听到俞行舟说她和赵彦青在一处。
裴暻这才想起来,他们是青梅竹马,上元节,男未娶女未嫁,一起看花灯,是早就约好了还是偶然遇见?
不管是哪种都似一盆冷水和一捆柴,浇灭了他所有冲动还点燃一把火,窒闷得紧。
影三不敢耽搁与影九扶着主子返回,回头看了眼俞姑娘和赵彦青,有种大难快临头的感觉。
影十将自己的身形隐入黑暗里,捏着手上的令签扶额。
“你在看什么?”赵彦青见小姑娘频频张望,也忍不住看了看四周黑压压的人群。
俞唱晚摇摇头,不免自哂,她定是恍惚了,方才竟将一个高大男子认作是五公子,毕竟他眼盲着如何看花灯?
“姐,快来帮我猜灯谜!”小少年遇着困难,一把将姐姐拉走,走之前还不忘把赵彦青带上。
赵彦青站在两姐弟身后,看着小姑娘被花灯映红的面颊如同三月的桃花,姣美可人。他咽了口津液,准备一会儿猜完了灯谜便将打了数次腹稿的话说出来。
是时,一个灰衣男子与他擦肩而过,瞬间消失在人潮里。
赵彦青指腹描摹着掌心的东西——方才灰衣人塞给他的,确认是令签,令签一出必有要事。
少年神色一紧,犹豫一瞬还是跟俞家人告辞,一路小心来到秘宅。
秘宅一片漆黑,赵彦青等了近两刻钟才有人开门。
“主子有要事吩咐?”
影三不甚自在地咳了咳,避开少年澄澈的目光,“开春了,商议接下来追查杨祥、张大强的方向,这次欲给你些助力。”语罢便将目前可说的消息告诉了赵彦青。
后者凝神细听,又将他早有的打算和盘托出,顺便提了些支援处。
影三连连点头应承下来,二人又商议了许多细节之处,甚至把传讯等事宜都重新编排了一遍。
一个多时辰后,影三才放赵彦青离开。
一无所知的少年走出秘宅,远眺坊市间的灯光已然稀疏,灯会结束了。他将今夜未能说出口的话在舌尖转了转,吐出一口浊气,下次吧,等他找到杨祥、张大强再立一功,能够做主自己的婚事时,便寻个好日子向阿晚表明心迹。
却说俞唱晚帮弟弟猜了两三个谜题便退了下来,周氏意味深长道:“看个花灯都能遇到彦青,也太有缘了些。”
“县城就这么大,花灯就放这一条街,能遇上有什么奇怪的?行舟不都遇见好几位同窗了么。”俞唱晚佯装听不懂周氏的弦外之音。
周氏多聪慧,一下子就明白女儿对赵彦青无意,既惋惜又庆幸。
隔日,俞唱晚按跷完后老老实实练了半个时辰瑟,其间裴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都没往她这边靠,她虽不解但也没放在心上,自我感觉有进步。
见他坐在窗前沉思,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她便识趣地去了藏书楼看书。
“啪”的一声大响,是裴暻用力将窗棂拉上。
影三身子抖了抖,颇为头疼,主子龙子凤孙,自来被人捧着敬着,从不屑与人争什么也不喜欢解释什么,更拉不下脸去问什么,只盼俞姑娘能发现反常哄哄主子。
午时,俞唱晚回暖阁用饭。
眼瞧着裴暻脸色越发难看,又见布菜的影三满脸哀求。
她正要问他为何不睬她,却听影三道:“俞姑娘,昨日灯会可好看?影九去瞧了,说是见着您一家人在猜灯谜,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公子一起,便没跟您问安。呃,那位公子是您家亲戚么?”
俞唱晚顿了顿才回过味来他问的是赵彦青,“哦,偶遇的。桃源县只有上元节灯会,十里八村的都会来凑热闹。”
言下之意遇见个把熟人再寻常不过。
下意识望了眼坐在对案的人,还是面无表情吃着菜蔬,便试探着补了一句,“才说了几句话他便有事离开,我和行舟猜了十来个灯谜,赢了三盏灯便家去了。”
影三没再多问,悄声退了出去。
暖阁里只剩二人,俞唱晚将影三的问话翻来覆去思索,联想到昨夜自己看错的人影,总算是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裴暻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小姑娘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狠狠咬了一口排骨,旋即“啪”地丢了筷子双手捂住脖颈,小脸皱成一团。
本就留意着她的裴暻猛然抬头,只见小小的影子缩成一团,还发出呜呜声,似乎十分难受。
他起身绕过食案,长臂径直轻拍她的背脊,焦急道:“可是噎着了?”话音落下便要请周泰山丁北斗来。
俞唱晚赶紧拉下他的手掌,脆生生道:“不是不是,没有噎着。”
裴暻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小滑头又在耍滑头,正欲继续生气,又听她道:“是酸着了,悯农堂的厨博士莫不是给这排骨放了一缸醋,还从昨晚腌到今日?”
这是暗指他吃味?他会吃味?裴暻啼笑皆非。
尽管不承认,但他内心清楚,昨夜那股子气闷在过去二十年从未有过。此时细细回想,那滋味酸涩难抑,原来这就是吃味?某人登时耳尖发红,俊脸闪过不自在。
小姑娘的娇声细语教人羞恼,他下意识想反驳,却在启唇刹那间被塞了颗圆圆的梅子,入口时咸随后是酸,再释放甘甜。
“这是?”
“青梅。”俞唱晚说着将一个鼓鼓的荷包塞进他手里,“佐茶、佐药均可。”
她知道他不爱吃甜腻的蜜饯,是以想法子将家中盐渍的青梅改造了一番,做成了如今这种可以保存许久的脱水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