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到清风食肆后门,一行人上了二楼雅厢。
掌柜的拿了一套荀潜的备用衣裳给小豆苗换上。
没多会儿,先去永安坊给俞唱晚取衣裳的半夏回来了。
掌柜的引她至三楼换衣裙。
这房间是荀家太太平素查账、小憩之处。换好衣裙,俞唱晚就着铜镜重新挽了发髻,又净了手脸才出来。
清风食肆能在灵芝坊立足多年,一定有独到之处,本着学习的心思,她十分留意其间的细节。
此楼隔音甚好,楼下大堂的笑语声几乎被隔绝。据掌柜的说,京中许多贵人在三楼有特定的雅厢,便是他们不来,每年也会给定钱,为的就是随到随吃。
有的雅厢没人门却开着,她一路看过去,每个屋子的装潢都不一样,或富丽或雅致或清新或古朴,都十分独特。
跟方荟影与裴暻待久了,认识物件儿的眼力极速提升,俞唱晚看出三楼雅厢的装饰相比二楼的上了一个台阶,有的小玩意儿还是江南才有的,看来洛神轩以后想要吸引更多贵客,恐怕还要在脂膏盒子、装饰上多下功夫才行,除了效用好还需直击人心的独特之处。
或许可以问问裴暻,是否有人能替洛神轩在脂膏盒子上绘画……
有些人就是不禁想。她方拐过转角,就见不远处的雅厢外一人身着青衣,正捧着一壶酒。
与裴暻已有半个多月未曾相见。这个想法浮上来,俞唱晚圆翘的眼一弯,无意识地抬手抚了抚才梳好的发髻,脚步轻快地走过去。
雅厢的门没关,影七验完毒整理好托盘,正欲进去,岂料有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登时头皮发麻,手脚比脑子先行,长臂一展便拦住了来人。
四周似乎安静了一瞬,又像是安静了许久。
直到食指抠破虎口传来的疼痛,让俞唱晚回过神来,“呃,那个,我,抱歉,我走错雅厢了。”
说完转身疾步离开。
影七咽了口唾沫,不禁打了个冷战,酒壶都差点捧不稳。
雅厢里,裴暻手一顿,面无表情地放了筷子,搭在膝上的左手紧紧攥住才竭力控制住自己。
魏纤尘红着脸,并没有被打扰到的模样,将丫鬟拆出来的蟹肉夹到裴暻的碟子里,“殿下试试看,这菊花蟹佐以橙香酒风味绝佳。”
她没提误闯的姑娘,目中无人,自然也如同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
影七觑了眼主子,只觉他如同寒铁铸造的剑,随时要刺穿房门奔将出去。
趁着斟酒的空档,魏纤尘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
裴暻鬓角下,青筋微凸。
他在忍耐,眼里划过一丝厌烦,心不在焉地与魏家姑娘味同嚼蜡地用饭。
俞唱晚回到二楼雅厢时已平复下来。
“怎么换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我这村里来的第一次进这么大的食肆,自然是要好好逛一逛。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荀公子原来家大业大,小女子失敬失敬。”俞唱晚说着端起菊花酒一饮而尽。
方荟影和荀潜一愣,对视一眼,正欲问她怎么了,便听俞唱晚一连打了四个喷嚏,揉了揉鼻头道:“怕要着凉了,多喝点酒看能不能压下去。”
荀潜失笑,叫小二上一壶温过的花雕来。
俞唱晚抹了眼角的泪,吸吸鼻子道谢,连连夸赞菜肴美味。
方荟影松了一口气,原来眼眶红是因为打了喷嚏,她就说嘛,怎么更个衣回来好像哭过似的。
酒足饭饱,几人分别回家,俞唱晚让老李头赶车到琉璃坊,她不想回永安坊。
魏府的马车行得很稳。
“姑娘,婢子借口更衣去打听了,她的雅厢就在您和五殿下的正下方,二楼没有空屋子了,她是上来借屋子换衣裳的,而且今日影七侍卫的衣服颜色与清风食肆小二的相似,想来那位是更衣出来找不着方向,走错了,毕竟出身低微。”
魏纤尘轻轻一笑,如春兰绽放,“我并不在意她。”
她在意的是今日与她用饭之人。
谁能想到那么巧呢,她上香回程时车轱辘断了,那会儿雨正大,许多人家都会等雨停了才走,是以她被困在半路上许久。
原本倒霉的一日因他的出现而柳暗花明——五殿下办完事回来,巧遇苦苦等待修车的魏纤尘。
魏家是大乾的开国勋贵之一,只是后来走了文官路子,但爵位依旧存在。魏纤尘的祖父才干过人,官至吏部尚书后主动让儿子提前袭了长平侯的爵位。
而魏纤尘的父亲则在四品衔儿上待了近十年,就是为了不让魏家的风头太盛——魏家在军中还有些势力。
可以说,只要家中有人在朝为官,遇上了魏家姑娘受困都会帮一把,裴暻也不例外。
二人回到城里已是晚膳时分,她大着胆子提出请他吃菊花蟹作为答谢,本来不抱希望的,谁料他却应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也有些特别?
双颊染上红晕,魏纤尘露出几分小女儿姿态,思绪飘了老远。
周氏接到女儿的时候被扑鼻的酒气惊住,一摸孩子,前胸后背的衣衫都教汗水浸湿,赶紧让丈夫抱她回屋。
半夜里,俞唱晚发起了高烧,周氏忙用湿帕子覆在女儿额头上以降温,可没多会儿,稍稍下去的热度又升起来,就这么反复到次日早上,身子还是烫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