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萱猛然想起,自皇后娘娘召见过自己,她对自己便不如以前亲厚。
又观今日之事,只怕魏纤尘早已倾慕五殿下,一直瞒着自己罢了。
柳萱心头愠怒,只觉得手帕交要抢自己中意的夫婿,简直虚伪至极!
月凉如水,窗外蝉鸣震天。
一阵爪子挠门的声音传来,俞唱晚伸脚摸了摸床尾,空的。
起身开门。
“喵~”圆茸的脑袋伸进来,旋即扭动身子将门开得更大。
果然是胖乎乎的十四进不得门。
俞唱晚蹲下托起肥猫的肚子将其抱在怀里,余光中出现一双云纹靴,她移开眼,抱起十四便关门。
裴暻眼疾手快抵住房门,趁机挤进身子。
俞唱晚只当没这人,自顾自拿了湿帕子替十四擦爪子。
十四自知理亏,喵呜两声,窝着不敢动,任由主人摆弄。
屋内有些沉闷,裴暻不甚自在地闪了闪眸光,但见雪白纤细的左腕上那抹赤红还在,心下安定了些。
回到床上,十四打了个哈欠,识趣地钻进床尾被窝里睡觉。
俞唱晚感到床边一沉,知道是他坐了过来。
裴暻抚上纤薄的肩头,低声道:“瑟瑟,还在生气?”
今夜并非不能阻止他们一行上画舫,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给太子面子说不过去,而且当时画舫上还有三位女子在,若不让她和方荟影上来,显得他有鬼似的。
轻叹一声,俞唱晚拥被坐起,“我没有生气,是不舒坦。”
那双湿漉漉的琥珀色眸里,满是悒怅无力。
悒于她似乎又因从小地方来而被瞧不起了,她不自卑,可那样的目光依然让人不舒服;怅于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此时复杂的心绪;无力于她改变不了,也知晓裴暻同样改变不了。
裴暻心尖酸疼,伸手将纤弱的身子揽进怀中。
“让你受委屈了。”
在俞唱晚看不见的地方,凤眸微抬,散发出凛冽的冷意。
今夜那些人和事,他总有一日会替她讨回来。
俞唱晚鼻尖酸涩,长睫间夹杂着水意。
裴暻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的肩头和背脊,将今日的巧合一一道出。
情绪被释放,俞唱晚眼皮子原有些黏了,忽地坐直了身子,“有没有可能是二殿下、三殿下做局?”
裴暻如今不宜暴露野心,依附太子暗中收拢人心最好,但裴明和裴晏偏要他露出马脚,即使没有把柄,他们也会制造把柄。
“你不该踩那浮桥。”
当时魏纤尘走在最前,本就对他抱有好感,他踩了浮桥,似乎是对她的情意有所回应。
裴暻好看的眉毛一扬,“你也认为我是替她踩的?”
浅琥珀色的眸子瞪了他一眼,“你会如此好心?”
裴暻扬唇笑了,这是回京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凤眸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金相玉质的脸刹那间生动了起来。
晃神的时间里,姑娘又被他纳进了温暖宽阔的怀里。
“你若不在,我断不会如此好心。”
并且他当时正巧站在浮桥一旁,举腿之劳。
“踩便踩了,我若过于避嫌,落在太子眼中反倒不好,不如大方行事。况且,老二老三利用魏氏使离间计,我也同样可以用魏氏反击。”
今夜的浮桥不是白踩的,稍加试探,便知道老二老三在打什么主意了。
俞唱晚推开硬挺的胸膛,似笑非笑,“如何反击?再弄坏她的马车,制造巧遇,约上佳人去吃螃蟹?”
裴暻笑意一顿,此前俞唱晚与他决裂,便是因为他想走捷径,利用魏纤尘对他的好感,得到魏家的支持,便用了点不入流的手段。
谁知在清风食肆,被俞唱晚撞见。
眼下她主动翻旧账,便说明此事还未完全过去。
裴暻哄女子的经验全都来自俞唱晚,只是她平素不大需要人哄,裴暻这方面很是匮乏,想了许久都不知道如何说更好。
毕竟要利用魏纤尘,他不敢保证绝不跟她接触,若真夸了这个海口,下次再被这姑娘知晓……光是想想便头皮发麻。
“怎么,我猜对了?”俞唱晚讥讽一笑,原是打趣一下,谁知他的脸色越发沉。
是以他仍旧要用美男计?
“不是。”裴暻蹙眉,“我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二老三用他的亲事做筏子,他也可以如此。
可俞唱晚并不满意,甚至不解,“征讨高句丽连下数城、平叛南交道立头功,天下皆闻五殿下智勇兼资,堪为当世英雄。聪慧秀出,谓之英,胆识过人,谓之雄,只不知五殿下的睿智胆识在哪里?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偏要利用女子的情意和亲事。”
她不是可怜魏纤尘、柳萱等人,而是要报复的方式很多,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私心里自然不想二人再有接触,同时也是物伤其类,女子在历朝历代,沦为夺权牺牲品的不计其数。
最后一句话若尖利的针瞬间扎进心中,攥紧大掌,利用女子自然是因为那样更便捷、更精准、更少牺牲自己的人。
“你错了瑟瑟。”裴暻正色道,“不是我要将魏氏、柳氏扯进局中,而是她们,甚至方四,一出生便已在局中。”
俞唱晚怔住。
是了,荟影曾苦笑,她们这样的人,是无法自己选择夫婿的。
那他也同样身在局中,无法选择,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