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永欣公主探出头来,柳萱瞬间收起阴沉,扬起天真的笑,小跑过去。
裴暻对永欣颔首,转上宫道走了。
“我五哥着羊脂白袍真真好看!”永欣公主拊掌,“巧了,今日魏姐姐穿的也是白裙呢。”
魏纤尘喜穿淡色,今日穿着杏色短袄和荷塘月色底襕白裙,瞧上去竟像是与端王一对。
柳萱嘴角一僵,似笑非笑地看向魏纤尘。
但见她娇嗔了一句“公主”,却并未多说什么,面上的红云更是刺目。
偏生永欣公主还在打趣,“我们魏姐姐皎若幽兰,才华无双,我要是男子我也倾慕魏姐姐,你说对么,柳姑娘?”
柳萱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皮笑肉不笑地转移了话头。
永欣公主饶有兴致地睨了柳萱一眼,并不接话,亲昵地拉着魏纤尘暧昧道:“方才我可是瞧见五哥看了好几眼你呢。”
柳萱看着永欣和魏纤尘并肩走在前面,胸中愤懑快要溢出。
柳家和魏家是通家之好,二人年纪相近,魏纤尘自幼样样出众,她娘时常拿她与魏纤尘作比。
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可皇后娘娘属意的是她,魏纤尘怎能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她?
柳萱放松牙关,下唇上的牙印久久不散,正如脑中那句萦绕话语:是魏纤尘先不顾姐妹之情的!
永安坊。
影七疾步跨进药室,俞唱晚、方荟影等人看了他一眼并未停手。
憋了一肚子话的影七登时傻眼了,他们不问问自己为何天快黑了还会过来么?
影七憋闷的模样实在好笑,二女交换了一个眼神,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豆苗叹气,两位姐姐越发爱捉弄人了!
“影七哥这个时辰过来,有何要事?”
影七感激地看了一眼小豆苗,道:“宫里给兴平王和柳七姑娘赐婚了。”
兴平王正是三殿下裴晏。
方荟影顿住手。
世家大族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当初刘皇后有意让柳萱嫁给裴暻她是知晓的,但事情忽地没了下文,又怕好友伤心,是以一直没说。
可柳萱怎么会跟兴平王扯上关系?
“今日宫里发生了何事?”
终于问了!影七一脸兴奋,口齿伶俐道:“此事还要从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选了柳七姑娘为福安公主的伴读说起。”
公主伴读每五日出宫回家,今日不是归家的日子,公主和年岁小的皇子以及伴读们都在弘文馆进学。谁知圣人下朝后突发奇想,招了他们去延春殿考校。
伴读们自然不去,但大儒又不会专给伴读讲课。掌管宫务的高贵妃便让他们自去玩耍。
“据闻柳七姑娘和魏姑娘去了宫城西北角的银杏林。碧梧宫的宫女舒云奉命去为魏姑娘拿一壶白牡丹,待舒云回来,便只瞧见魏姑娘和清泉宫的宫女芳草倒在银杏树下。”
“高贵妃住在清泉宫,去岁为独女永欣公主选了魏纤尘作伴读。”方荟影觑空给俞唱晚和小豆苗、荀潜解释了一句。
影七颔首,续道:“魏姑娘和芳草二人说法一致,道是舒云离开后,觉着日头太晒,便去了银杏林附近的暖阁歇脚,未曾料到,一进去就被人击晕了。再睁眼便是被舒云叫醒,已在暖阁外,先前暖阁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俞唱晚和方荟影愣了愣,对视一眼,觉得不可思议。
方荟影微哂,“清泉宫的人自然要保魏纤尘,她的口供不足以取信。”
影七摊手,“可不就是这样,但魏姑娘是贵女,调查此事的人也不敢将她如何。说回当时,舒云见柳七姑娘丢了就急了,便与魏姑娘一起去寻。此时,几人听见暖阁里传出了哭声,听出来是柳姑娘,舒云猜测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便想拦住魏姑娘进去。”
俞唱晚和方荟影暗道,这位舒云很有急智,只是她一介宫女,如何拦得住魏家千金?
影七道不是这样,而是这时又来了十来位宫女太监,听闻是来帮忙找柳姑娘的。
“随后,兴平王殿下便抱着衣衫不整的柳七姑娘从暖阁出来了。”
原来如此。
俞唱晚蹙眉,此事颇有些蹊跷,例如,魏纤尘为何要换茶?或者为何不提前说想喝白牡丹?宫里的人事事周全,备下的定然是她们平素爱喝、爱吃的。又如,一群宫女太监怎就出现得那般巧合?魏柳二人进暖阁,甚至去银杏林是谁提出的?击晕二人之人又是谁?统共三位姑娘,偏生留下柳萱,将另外两位送出来,摘了个干净,怎么看都像是针对柳萱的一次有预谋的行动。
这些疑点还在查。
但是,能查到什么地步,不好说。
“端看谁是获益者,谁便有最大嫌疑。”
影七赞许地看向方四姑娘。
俞唱晚道:“你是说兴平王?”
方荟影点头又摇头,“或许。然而,宫里势力盘根错节,不见得只有他一方。”
事发后,所有伴读被送出了宫,兴平王裴晏则去了延春殿请罪。
夜幕笼罩,秋凉似水。
宦官苏连海出来道:“圣人有旨,罚俸一年。”
“谢父皇隆恩。”裴晏知道这个惩罚已经是最轻的,心头大石终于落下。
看来父皇也没有那么不喜欢他。
苏连海扶起裴晏,“老奴恭喜殿下。殿下跪了三个时辰,近日便不要上朝了,倒是可以着手备聘礼,待正式定下日子便走礼。”
“多谢公公。”裴晏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知晓苏连海传达的是嘉会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