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云城随处可见的童谣,是带着幸福与美好的祝愿,可却在秦昭的声音里染上了血色,蒙上一层悲哀。
十六岁时,城东的秦墨定了亲,秦家上上下下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唯有新娘子的闺房死气沉沉。
“你当真要嫁?”
秦墨有个妹妹名叫秦昭,芳年十五,才情学识皆不在男子之下,励志要入朝为官,改变这男尊女卑的世态。
只有秦家人自己知道,秦昭是路边捡来的,为着赤脚道士的那一句“庇佑”收做了女儿,只能被终身禁锢在这一处宅院之中。
秦昭总爱对秦墨说喜欢,她每次都笑着略过,当做玩笑听了许多年。
成亲那日她坐上了花轿,听着周围孩童唱的童谣,幻想婚后美满的辛福生活,没看到被堵在家门,泪流满面求着自己别走的妹妹。
或许幻想的事物总是因为得不到,才显得更加美好,秦墨的婚后生活并不如自己所愿,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商户家的女儿,嫁给六旬官员做续弦,被夫家的虐待折磨得不成人样。
甚至为了不让她将这些腌臜事随着尖叫声传出去,硬生生伤了她的喉咙,从此再也无法发声。
没有人知晓她的遭遇。
秦墨在苦难中失了生机,最后一次睁眼,见到的是一身伤痕的秦昭,和那人身后漫天的火焰。
粉衣少女哭着跑过来,说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逃出来见她,求她不要死。
秦墨连伸手为那人擦泪都做不到。
她太累了……
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甘,可也只能带着那点恨颓然垂首,死在满天火海与少女的哭声之中。
再后来,偷学到一身杂乱功法的女子走到鬼城,只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要找的人。
她们共同编织了一个关于宝物的传说……
将秦昭的尸身埋葬在鬼城那座小屋后院,一行人看到了两人遗留在世间最后的一点记忆。
“唉”,林漪叹气,也不知道说给谁听,“好歹是相伴了后来的这么些年。”
别人的故事终究是别人的,沈祈遇冷淡说道,“若是将自己的命建立在数百条性命之上,活着也无意义。”
此间事了,程秋衣抱拳,同其余几人行礼,“受教了。此行也算圆满,我境界有所松动,便不久留。”
走到一半,想起什么,转头露了个爽朗的笑,“对了,记得来程家酒庄吃酒。”
鬼城没有机缘,慕言留在天一宗一行人中格外不自在,扭扭捏捏半天冷着脸也走了。
黎婉清被沈祈遇安慰后就不太好意思看自己徒儿,于是对着另外两个小辈问道,“回去吗?”
林漪看向大师姐,发现大师姐眼睛直勾勾盯着婉清仙子的耳朵。
她也转回去看,看到那人耳尖红透,似被烫着了,正要关心,猝不及防被青玉瑶捂住嘴。
“回去,不过我们还要去山脚镇上买点东西,就不和婉清仙子一道了。”
说完人就跑没了影。
黎婉清有些无奈,指着自己问沈祈遇,“我看起来很凶吗?”
原本还冷着一张脸的沈祈遇勾起唇,仔细瞧了瞧师尊的脸,最后总结一句,“师尊明明很可爱。”
不过是被小辈安慰两句,就红了耳朵。
“没大没小。”
在恢复明亮的鬼城里跟着沈祈遇绕了好几圈,黎婉清还是没忍住,问道,“阿遇在找什么?”
“找大机缘。”
“可不是说那是秦昭她们编出来的吗?”
她在古籍中也未曾看到鬼城有机缘的消息。
少女白衣染血,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可我觉得,就是有。”
黎婉清看不下去,从储物戒里翻出一件青色衣袍,温声哄,“换了衣裳再找好不好?”
巧的是,沈祈遇为换衣裳找了个空的屋子,在屋子的角落里捡到一面阵旗。
阵旗在灵力驱动下,自动导向剩余几面,汇集在一起构成一方小型法阵。
此界修仙者可以施诀设阵,但持续时间不长,若是辅以炼器师制作的阵旗,就能发挥数倍威力。
“这是什么?”
沈祈遇原本在问神识里的系统,那片混沌支支吾吾,好似不愿意说。
倒是身边的黎婉清曾见过,“这是百鬼阵。”
“百鬼阵?”
“是的”,黎婉清从沈祈遇手中接过阵法,感知阵中走形,“这应当就是百年前先人留下压制鬼城的阵法。”
“如今鬼城诸鬼散尽,阵法自动解除,也算是给后来人辛苦除鬼留下的报酬了。”
鬼城没有机缘,但当鬼城不再是鬼城时,机缘自现。
倒是有趣。
她感叹完,正要还给身旁人,却被推拒,“既如此,该是师尊的。”
黎婉清笑着,在这点插曲中忘了方才的窘迫,“你遇到了,自然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