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正是陈君颢今天荡悠出来的老小区的俗称,这片的本地人都这么叫。
陈君颢应声就点起了头。
“租嘅系咩人嚟?冇又好似上次个噉,搞啲咩唔三唔四嘅嘢。”老妈说。
“系个外地嚟嘅后生仔,同我差唔多大,好似系搞音乐嘅。”陈君颢说着,脑袋里头突然就浮现了姜乃在路边跟张叔对骂时的情形,嘴角没压住,微微往上扬了扬。
正说着,阿婆端着两碗饭从厨房出来,一碗放到陈君颢跟前,而后坐下:“食饭时间就冇鬼睇呢啲嘢啦!食餐饭又唔会突然间就冇咗条数。”
陈君颢连忙接过,小声向阿婆道了声谢,但并未动筷,依旧紧盯着老妈的动作。
“后区7栋402嗰户今个月又推咗房租啊?”老妈问。
“推咗一个星期,今日收返咗了。”陈君颢立刻答道。
“2栋603同埋4栋302两户下个月要到期了,你得闲问下人仲租唔租。”老妈又接着说。
“知道。”陈君颢点点头。
“得啦,条数冇咩问题就先食饭啦。”一旁的老爸开了口,拿上老妈的碗起身就去给盛饭。
老妈又盯着账目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不时还会侧目瞥上陈君颢几眼。估计陈君颢的饭都差不多要凉了,她才把平板递了回来:“报完税记得老规矩交三分一当家用。”
“知道。”陈君颢仔细接过,放到边上,面不改色地长吁了口气,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事实上他心里正放着鞭炮敲锣打鼓引吭高歌仰天长啸着呢。
这个月的月末KPI审查也成功平稳度过!距离被困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敲敲敲的日子又远了一步,他又可以继续在街上瞎荡悠,美美做他的街溜子了。
陈君颢一边窃喜,一边嚼着饭菜。
要不明天叫上梁家耀何启华去唱个K,嗨皮嗨皮?
或者去“食餐劲嘅”?最近好像宝华路那边又新开了间大排档,听说还不错。
哦对,他俩管的那家店好像好久没去了,作为老股东,要不去慰问慰问吧?
想得过于美滋滋,差点没注意到阿婆在跟他说话。
“呢排老梁嗰边争人手,你得闲就去帮下手……如果有咩啱嘅散工,记得帮你梁叔介绍下。”阿婆说着,给陈君颢碗里夹了块排骨,“听到没?”
“嗯?哦!得!”陈君颢赶忙回过了神,应了一句,又看到碗里新出现的排骨,连忙说了声谢,又给外婆夹上了棵青菜,“阿婆,食菜。”
“阿婆畀你就系夹排骨,你畀阿婆就系夹青菜,你真系衰格嘅。”老妈在边上嗔怪了句,给阿婆夹了块软肉,“阿妈,食肉。”
“做咩喔,我系惊阿婆食排骨对副牙唔好!”陈君颢撇了撇嘴,又转头朝阿婆笑着说,“阿婆你话吼!”
“哎呀,得啦得啦,食餐饭都阻唔住你个口。”阿婆笑了笑,说道,“知你有心啦。阿婆话嘅事记得去做,知未?”
“收到!”陈君颢说着,嘿嘿一笑,给阿婆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惹得老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无奈笑了。
姜乃今天起了个大早。
在新家休息了几天,嗓子总算听着没那么像在锯木头。
也终于能把面试重新提上了日程。
之前因为咳得太惊天动地,好几次面试都被HR以为他有什么隐疾给婉拒了。
想解释也无从开口,就算坦白告诉人家自己这是被“串串房”害的,谁知道会不会给人留下一个他智商堪忧的印象。
这种感觉比哑巴吃黄连还难受,跟直接给他上了个黄连全家桶还差不多。
为了庆祝自己在“串串房”危机中重获新生,今天出门前他还特地抓了个充满艺术家气质的发型。
不过头发好像长长了不少,本来的狼尾形态已经快长成杂草形态了,费了他不少功夫才把自己打理得像个人样。
但就算咳嗽好了,人也精神了,也依旧打破不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姜乃没饭吃”的命运。
当然这个饭不是物理层面上的,而是求职层面上的。
毕竟他大学期间靠翻唱和兼职攒下的积蓄,还是勉强够他在找到工作前,在广州勒紧裤腰带绝地求生上个小半年。
姜乃在路上走着,一脸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精心捏了造型的头发直接恢复了杂草状态的出厂设置。
今天他去面试的是个营地餐吧。貌似最近这种形式的特色店还挺受欢迎。
他去到的时候场地正在布置舞台,好像是要搞什么小活动。时间还早,却已经有不少穿得特别“文艺青年”的客人,坐成一窝,手里拿着杯冰美式或柠檬茶,跟同行的朋友各种畅谈人生。
给他面试的老板看着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穿得还挺新潮,很符合那餐吧营地的氛围。
就是有些不苟言笑,很冷漠的样子。姜乃只记得坐在他面前的时候,整个手心都是黏糊的,怎么擦都擦不掉。
也不知道是姜乃太紧张,还是那老板的视线太冰冷,反正姜乃去试唱的时候第一句就唱劈叉了。
底下还有几个文艺青年一直盯着他,时不时还会窃窃私语上几句。都不知道那半首歌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他应该当场从这个地球上直接消失更合适。
看那老板的脸色,姜乃就知道这面试基本上是糊了。
唯一的慰藉就是那位看起来冷冰冰的老板,最后在送他离开的时候很温柔地说了句辛苦了,还送了他一杯手打的鸭屎香柠檬茶。
挺好喝的。
就是坐地铁回来的时候被人撞到洒了一地。
嗯,心情跟吃了鸭屎一样操蛋。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赶紧洗个澡直接上床睡他个天昏地暗。
睡一觉就能把烦心事都抛掉。
走着走着,感觉好像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
人行道地砖迅速放大,在即将占据他全部的视野的最后一刻,画面骤然变成了黑幕。
姜乃艰难爬起身,才发现自己是以一个滑跪加磕头的姿势优雅地扑街了。
掌跟为了稳住身子擦了地,虽然没破皮,但也是火辣辣的生疼。
周围好些路人投来了探究的目光,但姜乃总觉得他们更像是在看傻子。
回头一看,只看见身后有一滩金灿灿的烂泥。
有些还沾到了自己鞋底上,糊着鞋底的灰,颜色有些发褐,看着就像踩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姜乃强忍着嫌恶,又抬起了头。顶上郁郁葱葱的枝叶间正挂着一串串绿油油的果实,随着微弱的热风轻轻晃动。
靠!连芒果都TM嘲笑我!
姜乃爬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在地面反复蹭了好几回鞋底,又心疼的拍了拍他那条花了三百大洋买的面试专用西服裤子。
越想越郁闷。
淤积在胸口的闷气跟决堤似的全涌了出来。
姜乃低声骂了句脏话,抬起脚就往树干上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