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记起来了……我父亲不让我出去,他把我关起来的前夜,也就是似乎有个同岁的人,被抓到了府上。我以为她是江湖上的刺客……给爹送完茶就害怕地回来了。”
沈笑空敏感捕捉信息,精神微凛,慢慢问:“同岁……江湖刺客?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汝宁郡主努力回忆,重重颔首:“我记得——”
“她全身上下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扎着麻花辫。虽然穿着黑衣服,遮住了一半脸,但头巾上别着两朵凤仙花……我第一眼瞥过去的时候,还在想这个刺客还挺爱美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可能还不会记得。”
沈笑空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而外面轮值的即将换新一波。汝宁郡主看着那边的更漏,提醒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
时间回溯到汝宁公主话中那个晚上。
那个头戴两朵凤仙花的姑娘就是程岸芷,而她早就被淮阳王府的人盯上了——
半月前她听闻沈笑空回了洛阳,跟和尚他们在一起,就想赶紧离开淮阳,与百墉殿部分人会合。然而淮阳王派人去拦截她,并且威胁说:
“百墉殿的人不是要完成单主的委托吗?小姑娘,你既揭了我的榜,也拿了钱,怎么做到一半要离开呢?”
程岸芷:“我可以把钱退给你们。”
对方嗤笑一声,说:“退不了。除非拿命还。”
程岸芷当即心脏一提,她在淮阳混迹有大半年,这次的单子表面平平无奇,只是什么上山抓蛇打莽,开的钱却在一众之间赫然不菲,她应该当时就提防的。然而那时,她就只是在惊讶之余忽略了附加的模糊条款。
“那你们要我干什么?”
“很简单的。你伪装成我们汝宁郡主,去西疆国边境跑一趟就行了。很快就能回来。”
“你们能保证不会动百墉殿的人吗?”
“你在跟我们谈条件吗?还是你以为这个人选非你不可呢?”
程岸芷缄默无言,恶寒与紧张同时从脊梁骨升起,她若是不答应,说不定会当场毙命,若是答应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去提醒百墉殿的人。
“那我能问问……具体去西疆国做什么吗?”
程岸芷冷静。
对方的语气完全不严肃,就像随口说说而已:
“——替嫁。”
因疏忽闯了大祸,她实在不敢告诉沈笑空。所以就在澡堂子前,编排几个热心大叔,又买了个大西瓜给他们啃,叫他们到时候一定要将消息传到位。
至于什么太后,完全因为程岸芷知道长公主府跟太后不对付,她沈哥既是长公主的女婿,应该会比较敏感。凡事往最坏处想就对了,必须要沈哥格外警惕。
程岸芷这样做应当是没问题的,然而她又忽略了致命一点——
假如淮阳王府需要她替嫁,要害百墉殿,那么为什么还要在上次放她跑呢?还能留她去给沈笑空提示,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更巧合的是,那关于军火的消息由风水元宗和扶乩道宗传来,沈笑空直接把事态想成了最坏的样子。
——跌宕起伏的人生就是由无数巧合构成的。
西疆国与大景就隔着一方花塞战场,大景的边疆是西北王的封地。
瞭望塔上,士兵看着远方那一道缠匝不清的“嫁妆”队,由他们西北王亲自应允放行,甚至都没有经过城关检查。
那是谁的花轿?是花轿吗?往西疆国去做什么?
士兵甲在夜色中打个瞌睡,怼一下旁边昏天黑地的乙,拎着人家脖子问:“西疆国跟我朝谈判的结果是什么来着……”
“西疆国?老实着呢。我朝在边境与他们国家开展互市贸易,促进经济文化交流,还能推动边疆落后民族地区发展,多好。”
“那那一条那么长的队是干什么的?里边装的啥,西北王怎么都不用检查检查,万一有违禁物怎么办……?”
“应该是我朝为表皇恩浩荡,特意送过去的中原农具啊种子啊,还有赏的布匹丝绸之类吧,你少操心了。”
“好吧——”
就在这时,西北王忽然从那一片营帐中大步流星地出来,翻腾上马,号令说:
“探子带来最新情报,西疆边境线互市贸易发生恶性事件,严重危害到两国百姓友好交往。第三营的弟兄们,且随我上前探查一番!我们尽力追上半个时辰前经过的那条运货队伍,护卫我朝军民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