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檀仰起头来,看着天尽头的那轮弦月,沉默片刻后还是道:“......好。”
孟渔没有察觉到寿檀语气中的复杂心绪,只是像个小孩似的开心于她的回答。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在漫天繁星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聊天。寿檀抓着孟渔修长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看,同时问:“孟渔,你跟我讲讲你的小时候呗。”
“我的小时候没什么意思。”孟渔有些词穷,但在这个温柔的夜里他惊觉自己的态度也没从前那么强硬了。
好像因为对方是李寿檀,所以他的那些旧事似乎也不再是说都不能说。
于是孟渔说起小时候,不过巧妙地隐去了自己漫长的暗恋,毕竟他和李寿檀目前的关系还不明确。
孟渔不希望自己在没有完全确认李寿檀爱上自己之前让人任何因素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换句话说,他太骄傲,骄傲到哪怕发了疯地想要得到李寿檀的爱反仍不允许这件事上有一丝丝的水分。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赶着话,孟渔又自然地聊起那个女人来。直到再次提起她来,孟渔这才发现这么多年,他骗自己骗得好辛苦。
他以为他早就忘了,他以为他早就像她抛弃他一样把她们的记忆像丢垃圾一样丢掉了,可此刻,他才发现:桩桩件件,他都清楚得很。
他只跟寿檀讲他和那女人蜗居港城的事,讲腥臭闷热的小屋子里只放的下一张床,漆黑的夜里他躺在床上属羊哄自己睡觉。
也不知数到多少只,他整个人也混混沌沌的。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廉价的脂粉香水味立刻充满了房间。
孟渔身边的床垫凹陷,很快他被搂进一个微凉的身体。
再次陷入睡眠前,他悄悄睁开眼,看到了女人的蓝色眼影还有她身后的小窗外,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他又讲自己回到京市后,孟槐生告诉自己的一切。原来那女人果然是做夜场生意的,其实孟槐生不说,孟渔自己也猜得到。
孟槐生告诉他,那女人得了病,发了疯地拿孟渔跟孟家要钱。但她要了钱也不去治,只是一味挥霍,最终死在了港城。
寿檀听的眉头直皱,久久说不出话来。在听到这一切后她总觉得哪里很奇怪,但是这毕竟是孟渔的私事,她不能妄加评判。
最终她只是故作轻松地笑:“孟渔,你小时候还真笨欸,数羊很难睡的。”
孟渔也笑了,说起这些时他的心里除了些许感慨外简直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于是双眼一眯的功夫,鬼主意就在心里成了型。
“那你说该怎么助眠?”孟渔背着她偷笑,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寿檀果然上钩:“听故事啊,
“抱歉啊寿檀,”孟渔的语气里满是显而易见的隐痛,“我当时很小也很穷,没有手机,也没人给我讲故事。”
“......”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于此同时孟渔无限凄凉的感慨幽幽飘来:“好遗憾啊。”
“......”寿檀觉得自己可真该死啊,支吾半天,她终于道:“诶哟,好啦好啦,我现在给你讲一个行不行?”
寿檀转转肩,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道:“算是你的睡前故事?”
孟渔挑眉。
“请。”
*
寿檀讲了一个很应景的动物童话。
“emmm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块大陆,没有海洋,所有的动物都生活在一起。而有一只小象从出生起就是独自一人生活,因此它始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这样下去不行,我得知道我是什么。’小象对自己如是说,同时它踏自己的第一步,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旅途。
小象遇到的第一只动物通身雪白。
小象问它:‘你是什么?’
‘我是一只兔子。’
‘原来兔子长这个样子。’小象懵懵懂懂地说,‘那说不定我也是一只兔子。’
兔子看着小象厚厚的脚掌,每一只都比它大,绝不可能是一只兔子。但兔子想:如果我把这么大的家伙留在身边,那就没人可以欺负我了。
于是兔子点点头:“对,你就是一只兔子。”
就这样,小象开始跟兔子一起生活。但很快兔子就发现小象实在是太大了,每次在它们躲避追踪的时候,小象厚厚的蹄子总会发出声响暴露行踪。
于是兔子生气地对它说:“你太笨重了,就凭你那四个傻的冒泡的蹄子也不可能是兔子。你走吧。”
小象只好伤心地走了,它一路走一路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有人拦住它。小象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对面的动物长了一条蓬松的大尾巴。
“你是什么?”对面的动物率先发问。但小嘟只能说不知道。对面的动物又说:“那你可能是一只狐狸。我就是一只狐狸。”
小象看看狐狸的尾巴又看看自己的,摇了摇头:“我们的尾巴不一样,我不是狐狸。”
“怎么会呢?”狐狸笑眯眯地对它说,“你看你也有一个长长的部位,我也有。虽然咱们两个的位置不一样,但除了我你有见到谁和你一样身上拥有什么长长的东西吗?”
同时狐狸提议:“你应该跟我到沙漠去,那里都是我们的同类。不过路途遥远,你先用的你鼻子吸饱水吧,这样就足够我们走到沙漠了。”
小象觉得它说的很有道理便听从了它的建议,一路上每当狐狸渴了就让小象将长鼻子里储藏的水释放出来。果然它们顺利地来到了沙漠。
然而沙漠强烈的阳光让小象感到很不舒服,它的皮肤时常因太阳直射而感到疼痛。它对狐狸说:“这里不适合我,我们离开吧。”
然而狐狸却只想着它鼻子里储存的水,不以为意地说:‘不会的,你是一只狐狸。狐狸就是生活在沙漠的。’
小象没办法却只能一天天的煎熬着。终于,小象的皮肤因为阳光的照射开始肿胀溃烂,可每当它告诉狐狸时,狐狸却翻来覆去的只有一句话:‘这是正常的。’
这真的是正常的吗?奄奄一息的小象忍不住这样想,终于它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一个深夜,小象决定离开。
它独自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
夜风温柔,寿檀讲故事的声音如同溪流般缓缓流泻而出。
讲故事时寿檀始终望着遥远的星空,未曾察觉身旁的孟渔正侧目看她,看她的双眸如何盛下闪烁的星光,看她海藻般的发丝如何飞翔出自由的具象。
月光之下,孟渔的目光宛如深林中央的泉眼,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则有无数复杂多变的流光暗中涌动。
“......走啊走,走啊走,小象终于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它在心里想‘算了我已经尽力了,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我的同类。’
小象就这样闭上了眼睛。也不会过了多久,身上的灼烧感骤渐,它费力地睁开眼睛。之间对面有一团黑影,它也有厚厚的蹄子,长长的鼻子。
而此刻在见到小象睁开眼睛后,对面的动物也开了口,它说......”
话还没说完,忽然寿檀感觉脸颊一烫,是孟渔伸出双手扣住了她的双颊。不等寿檀反应过来。
忽然,孟渔吻住了她。
一个绵长复杂的吻。寿檀在他的怀抱里从来都没有招架还手之余地,她只是任由他带领自己徜徉在爱意的海洋之中。
就在寿檀几乎自己要被他亲晕过去的同时,孟渔短暂地放过了她的唇齿。一向自矜克制总以贵公子姿态示人的孟渔此刻吸气早已乱了方寸,他微微喘息着将自己的额头贴着寿檀的额头,抢先道:
“......它说,我爱你。李寿檀。”
瞬间,寿檀只感觉自己整个人被这三个字点燃。她不受控制地战栗了起来,颤抖着将手抚上孟渔线条流畅的脸颊。
这一刻,一切现实的困境、苛责的因素、斤斤计较的贪嗔爱恨都变得毫无意义。
寿檀泪流满面地回应他——
“我也爱你,孟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