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点点头:“你去吧,这儿有大哥和春婶,你不必挂心。”
沈知衍这一去便是大半日,林芷等人已在驿站歇过一回。日落时分,沈知衍才赶着两头骆驼回到驿站,仔细瞧瞧,后头还跟着一串人。林芷正端着一碗红糖鸡子吃,她先前瞧着橘红色的太阳像一只焦黄的荷包蛋,喃喃低语了一句。
春婶便给她炖了一碗红糖鸡子,虽不是单面煎荷包蛋,但也好吃。
“给你留了饭菜。”林芷瞧着后头那一串人还有些眼熟,“这些人是?”
沈知衍冲她点点头:“郡守大人所赠。”
他并未多说,又转头道:“春婶沈发,带他们先去好生清理一番,驱虫的药粉用上。乐海哥,你取些面让驿卒做些饼子给他们。”
沈知衍这才带着林芷进了屋内说话:“一共十人,七男三女,多是壮年,有三个成童,两男一女。俱是那批流放的犯人,郡守大人客气,说是让他们协助宣威县垦荒。”
林芷撇撇嘴,这郡守没使坏,可也没安甚好心。一个姓的人,还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可以预见的难管。另外,她可没忘记宣威县年年欠收的事,送这么十个人来顶什么用?
宣威位置特殊,应该说整个边关都特殊,大虞朝的军屯制已初见规模。军士三分守城,七分屯田。[1]可以说,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军多于民。大批大批地往边关流放犯人,除了这儿确实是苦寒之地,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帮助军士种田。
一个普通士兵,可分得二十亩田;一个成年人,无论男女俱得十亩田。真真的田多人少,有些家里人力不足的,当真是种不了那许多的地。
若是真忧心宣威的粮税,让沈知衍写个条子申请流犯协助耕种,不比这十来人好使?看来是敲打的意思更多。
林芷不知道的是,这还是武威郡守看出来转运使与沈知衍一副极为熟稔的模样。郡守大人这才没有只是训诫反而还送了沈知衍十个奴隶。像沈知衍这样不给上峰送礼,反而要让上峰送人的,郡守实在也是头一回见。
沈知衍本就留心林芷的神色,此时看她皱眉,便低声道:“转运使带着我去买骆驼,那贩骆驼的商人在城外,我们顺道撞见了正在修建的外城墙。”
外城墙,有点像是前世的长城,都是修建用来抵御外敌的。在那里修城墙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人不是人,只当一件物件来使,缺衣少食但繁重的劳作却不会少。
伤了病了都得爬起来,死了便往外一扔,反正这儿最不缺的便是流犯。
林芷沉默了一会儿:“转运使倒是个妙人。”
翌日,一行人向着宣威县出发,郡守大人没空理会贫穷且没有背景的沈知衍,沈知衍自个儿开口讨要了一些宣威县的方志卷宗,便带着又壮大不少的队伍出发了。
好在薅来的舆图是三年前才修订过的,沈知衍一行人没迷路,走了小半日便远远瞧见了土黄色的城墙。
两匹骆驼十来个人,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城墙根儿下,这里的城墙都修建得格外高大,可林芷愣是从这统一规格的城墙上瞧出了‘贫穷’二字。
守城的士兵兵甲还算齐全,可打眼一瞧就不合身,再一瞧,这儿缺一角那儿少一块儿的。城门口已是如此,不敢想像里头又是何光景。
“敢问可是新上任的知县大人,沈大人?”城门口一瘦削老者拱手行礼。
打头的沈知淳停下来,客气道:“确实是宣威新县令沈大人至此,老丈是何人?”
“在下宣威县主簿,胡川。”老者长揖到底,“特带胥吏前来迎接县尊大人。”
骡车上的林芷瞪大了眼:不是,你谁?一县主簿?
若是不说,林芷真以为这是一寻常老农,还是家里不太富裕的那种。与清河县的主簿不说两模两样,简直是没有一丝丝相像之处。
宣威县,当真贫穷至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