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微甜口感清新的槐花蒸饼便做好了,林芷近来口味变化极大,前一秒嗜辣,后一秒便想吃甜的,她还在上头淋了些蜂蜜。嘴里才吃上刚蒸好的饼子,心里头还惦记着让春婶窖些槐花蜜来吃。
沈发一头踏进这甜滋滋的空气里,心头的那股子焦躁不安淡了几分。想说的话在心里转了好几圈,他带着一些忐忑的笑容开口:“娘子,我也想跑商。”
==
另一头顶着大太阳出门的沈知衍,看着广阔的田,心里却在不住叹气。
已入了夏,昼长夜短,气温日渐升高,田里的麦和黍正是抽穗的关键时刻,这时候若是不把水灌足再追肥,地里的麦子一准儿要变浮麦。这是辛苦种地的百姓最痛心的事儿:汗水和力气没变作粮食,一家人又得扎紧裤腰带过日子。
离河水近的田地终究有限,还有更多的田需要人来灌溉,劳作的百姓甚是辛苦,顶着毒辣的日头不住从汜水河里担水浇地。黝黑的面皮原本不大看得出来变化,可却被晒得通红,混着蒸腾的汗水,像是被这天地生烹活煮。
可即便百姓拼劲全力如此辛苦,也能瞧得出地里的麦和黍不大精神。沈知衍是下过地的,若是在桃源村,谁家的麦子种成这幅模样,是要被人说上一句懒怠的。
可是在这里,确是没有法子。
“大人,您也瞧见了,实在不是下官有心拖欠朝廷的田税。宣威县地贫,地里产不出恁多粮食,若是强行征税,易生民变……”胡主簿的声音甚是平静,可里头的未尽之意却让人心惊。
这里本就是边关,离关外近。若是本地乡民被逼急了,一头扎进这茫茫戈壁和沙漠,上哪儿找人去?到了关外,更是无处可寻。
“胡主簿之意我明白。”沈知衍转过头来盯着胡主簿,“马上就是雨季了吧?本官先前说的蓄水之法,在试验地里建成了几个,效果胡主簿也瞧见了。今日便组织屯长耋老来参观,尽快安排人手落实,赶在雨季来临之前都挖好。”
沈知衍犯了半个月的县志自然没有白翻,他知道宣威县不出粮的症结在何处。一是水,二是肥。其中又以水最为要紧。
而这蓄水的法子,是林芷所想,也是这法子让今日的胡主簿没有像往日一样滑不留手,难得与沈知衍说上一句真心话。
沈知衍现在已经习惯了,有甚事儿都会和林芷商量着来,不商量不行,那和离书还捏在林芷手里头呢。
“再是瞒着我行事,我便叫这和离书起该有的用处。”林芷的话犹在耳边,沈知衍是真怕了。
来了这宣威县,他便有甚事都和林芷说说。这缺水的事儿也不例外。
林芷一下子就想起来,她曾经在电视里看见过国家给缺水地区补贴修建旱井水窖的新闻。电视和新闻这种东西,林芷这个码农自然不关心,可她有个格外关心国家大事又一心想过归园田居生活的母亲大人。
每天准时准点收看新闻联播是日常任务,CCTV-17更是张女士的心头好。只要林芷回家,一准儿被迫坐在客厅里,与张女士一同探讨农业的奥秘。
天知道她一个五谷不分厨房不进,全靠外卖和食堂续命的城市巨婴,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
由于时间过于难熬,那些个奇怪的知识便一下子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于是,在沈知衍研究蓄水之法时,林芷很是装了一波大的。
“这也不难,天总要下雨,地也总有高低之分。在田边地头低洼积水的地方挖一个深井,不指望它出水,只用来蓄水。井底挖大,像个窄口圆底的瓶子就很好。”
“宣威多沙,在进水口的地方加建一个小池子,进水口比这个池子高出些许来,雨水里的泥沙便会先沉在池子里,不会流入深井里。这样便减少了人下井掏泥沙的活,再安排人巡视着,避免有人故意污了井水。”
“至于防止水渗透或者流失……”
林芷突然卡壳了,她好像记得当时是用一种什么膜布来着?可不管是什么膜布,那都是工业革命之后的产物,她现在上哪儿去搞替代品?
沈知衍的眼神却是越听越亮,忍不住高赞道:“夫人大才!实在是助我良多!”
至于林芷忧心的水渗透问题,沈知衍倒是不担心。一来这旱井只做灌溉之用,时间短;二来这里最不缺的便是卵石,手艺好的挖井人头一件要考虑的便是这件事,他们也总有些独门手艺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