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也没用上。
“爹,平乐坊的江府,是谁在住?”
“工部的江应鸿。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刚巧路过,随便问问。”虞奉明喝了口热茶,“他好像有个儿子跟我是同窗。”
“你今日淋雨,就为这次路过?”虞成宣搁了笔,回忆道,“你怕是记错了,他只有两个女儿。”
“爹,是你记错了。分明是儿子,好像叫江荧。”
“呵呵,你爹的记性,你暂时还比不过。名字记错也就算了,怎么连男女都不分?他大女儿叫江晚荧,小女儿叫…”虞成宣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落了虞奉明的圈套,“你真是有够早熟的。人家才多大,奉明,你千万别动什么歪心思。”
“爹,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问一嘴。”
江晚荧,原来你叫江晚荧么?
“你要没这个心思,你会问一嘴?”
虞奉明扶额:“当真是冤枉死了,我就是想认识认识。”
虞成宣罕见地严肃起来:“你就是想认识,也得再过几年。你这个性子,哄骗起来还得了?”
虞奉明往后一躺:“哎,我哪有那么坏?”女扮男装进书院,胆子大成这样,指不定是她把自己骗得团团转呢。
虞成宣走过来替他裹了裹被子,又打了好几下:“你若是找个大五岁十岁的,我也拍手叫好。十一二岁的姑娘,你去招她,那比禽兽还不如。听见没有?!别动歪心思!”
“是是是。”虞奉明拱手,“儿子谨遵父亲大人教诲。”
第二天不用去书院,也就这一天,虞奉明被宋祈安跟林清曼二人强吻。兴许是惊吓过度,把他被雨淋的病气给勾了出来,身上当即发了热。
虞奉明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了一天,却仍早起准备去书院。
薛行凤怪道:“你怕是鬼上身,何时见你这么勤快?还穿得这么好看?怎么,今日书院请了哪位贵客,值得你病着也要去看。”
“哎,哎,儿子不过是嗜书如命罢了。”虞奉明一摸额头,仍是滚烫,“区区小病,何足挂齿。”
虞慕欢搂着薛行凤,咯咯笑着:“大哥是孔雀开屏了吧!”
“开屏开屏!”虞奉明伸手抓她,“你都从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
虞成宣盯着他,阴嗖嗖地说:“你最好是。”
“虞大人心脏,这才看什么都脏。”虞奉明略过他,跨出房门。天地可鉴,他的确没动半点歪心思,只是觉得她很有意思,想交个朋友罢了。
可是他再也没在书院见过她。
他也只能在书院等,难不成要去江家找她?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怕是经不起这么一闹。况且,你说他那时对江晚荧的感情很深么?自然是没有。只能算作一小点波澜,心态是等到了最好,等不到就算了。
后来他爷爷虞景山从北疆辞官回来,带着两兄妹四处游玩,一玩就是三年。
三年游山玩水的日子,虞奉明印象最深刻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夏日。
那时三人窝在某座不知名山中的潭边,虞奉明躺在地上,卷起半边裤腿,将右腿搁进潭里泡着纳凉。
虞景山坐在一旁钓鱼。虞慕欢从身后摘了片大叶子放在她爷爷头上:“会凉快点吗爷爷?”
虞景山点头:“相当。”
虞奉明捡了颗石子扔进水里:“你大哥也要一顶,太阳晒着眼睛了。”
“你自己去!”
“我是想去。”虞奉明动了动水中的脚,“可惜在水里动不了。”
虞景山呵呵笑着:“欢欢,把鱼篓套他头上好了。”
“有够懒的。”虞慕欢将鱼篓扔了过去。
鱼篓搁在岸上,没沾上一点水。虞奉明接过套在脑袋上,眼前一片黑,太阳散成星光,点在编织的缝隙里。
他就在这片星空下,静静地听着二人的谈话。
“没了鱼篓,爷爷要是钓上鱼了该放哪里?”
“再放回水里就好。”
“我知道!爷爷是在放生对不对?”
“放生么?哈哈,爷爷也不知道。这鱼钓上来会死,放回水里也终究难逃一死,好像怎样都活不了。”
“那叫放死吗?”
“嗯…那就叫放死吧。”
“爷爷,那你要是这鱼,你希望被钓上来还是一直在水里?”
“爷爷想想啊。还是希望先被钓上来,再放回水里,不然就没那么珍惜在水中的乐趣了。欢欢呢?会怎么选择?”
“我不想当鱼。”
虞奉明勾起唇角,暗暗想着:我也不想当鱼。
等再回京,他莫名其妙当了吏部侍郎,整日除了差事要忙,还要分神跟人对骂。当年书院那道身影,变成一小点影子投在心上。有时候他也会想,那个叫江晚荧的女孩,如今在做什么?
江晚荧垂眼:“那天,我爹爹回来了。阿娘她…就是在那天出的事。”
虞奉明握住她的手:“我该再多走一步,这样,我们就能多相处七年。”
看花灯那晚,他说他后悔,的确不是假话。
“时间过得好快,一下就七年了。”江晚荧拿起药罐,走到桌边整理瓶瓶罐罐,发出清脆的碰撞碎响。
“我那个时候,是不是没有现在这么坏?”
虞奉明听出她强忍的哽咽,从身后抱住她:“要是把坚强和聪明定义成坏,那你的确,很有长进。”
江晚荧回头看他,果然满眼都是泪。她笑着说:“虞大人,我好饿,什么时候吃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