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却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其上绣着半株雪莲:“殿下明察秋毫,陈家不过是被人推向前的棋子。”
她忽然俯身,压低声音道,“若殿下愿借大婚之机引蛇出洞,届时抓住幕后黑手,便是平定北疆的不世之功。”
豫王摩挲着帕上的雪莲刺绣,眼中闪过算计:“你是说,陈家背后另有其人?”
沈清盈盈下拜:“王爷只需按兵不动,妾身已让人冒充瞎眼的陈家妹妹继续传递假消息。”
“待幕后之人以为阴谋得逞,便是瓮中捉鳖之时。”
她起身时鬓边珍珠轻晃,“届时王爷亲自破获这桩通敌大案,重回兵部执掌虎符,朝中还有谁敢置喙?”
豫王望着沈清温婉浅笑的面容,忽而大笑:“好个引蛇出洞!沈姑娘既如此深明大义,本王定不会让美人失望。”
他握着药帕的手青筋暴起,眼底尽是对军功与权柄的渴望 —— 若能借此扳倒政敌,美人与江山,他都要收入囊中。
明心斋
谢长朝执笔的手顿了顿,望着宣纸上未干的 “修身齐家” 四字,恍惚觉得这样焚香读书的日子,才该是他本该有的模样。
案头新采的野菊在粗陶瓶中静静绽放,倒比往日那些金玉摆件更合心意。
忽闻檐下铜铃轻响,谢长朝抬眸,正撞见谢景行立在月洞门前。
嫡兄玄色锦袍上暗绣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朱子家训》,又落在角落新置的
素木书架上,眉峰不易察觉地蹙起。
“听闻二弟费心了。” 谢景行踏入斋内,靴底碾过青砖发出细微声响,“修缮屋顶这般小事,本不需劳动二弟。”
他指尖抚过书架上《资治通鉴》的书脊,皮靴不经意间踢到地上半卷《礼记》,
“不过几日不见,二弟连读书的喜好都变了?”
谢长朝放下狼毫,起身行礼时袖口滑落半卷《近思录》:“兄长言重。”
他望着谢景行眉间的警惕,忽然想起往日带着谢长武在谢景行书房胡闹的模样,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从前是小弟不懂事,如今方知‘见贤思齐’的道理。”
谢景行的目光骤然冷冽,扫过案头新裁的粗布衣裳,又瞥见窗台上晾着的葛巾 ——
这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纨绔的影子?
他冷笑一声,折扇敲在书架上发出清脆声响:“二弟这戏码,倒是比广文馆的杂耍还精彩。”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谢长武的笑骂声:“二哥又在装什么斯文人!”
谢长朝望着谢景行绷紧的下颌线,
“明德归真丹”药性发作时蚀骨的痛仿佛还在,可此刻心里却清明得可怕。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书卷,温声道:“兄长若是得闲,不妨与小弟共研《大学》?”
谢景行盯着他眼底陌生的沉静,忽然觉得这明心斋的素白墙壁,倒像是一张画皮。
他甩袖转身,临走前留下一句冷硬的话:“二弟好自为之。”
檐下的铜铃再度轻响,谢长朝望着谢景行远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书页上 “慎独” 二字 ——
连他自己都未察觉,那颗被丹药重塑的心,正朝着某个既定的方向,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