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皇后道:“柏贵人,你先说吧。”
柏贵人语气恭敬,却脸色僵硬:“嫔妾没有什么好说的。”
富察皇后:“?”
她顿了顿,耐心道:“柏贵人,此事既已上达天听,就必须有所交待。你有什么委屈,就尽管说出来,不然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你让本宫如何向皇上回禀?”
柏贵人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她现在的处境,颇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跟皇上哭诉,和跟皇后告状,压根不是一回事。跟皇上哭诉,可以含情欲说却又不敢言,跟皇后告状,却是要证据的。
她哪来的证据呢?
偏偏皇上愣是喊来了皇后,把一次婉转倾诉变成了一桩冷冰冰的对簿公堂,这让她怎么办?!
柏贵人眼神横过去:“翠儿,你说。”
翠儿快吓死了,跪在三位主子面前硬着头皮把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嘉嫔起身,向皇后垂首蹲礼:“请容嫔妾自辩,嫔妾是让柏贵人帮忙献花拜佛了,却绝无仗势欺人的想法,虽是三步一叩,五步一跪,但总共也只有七七四十九步,柏贵人离开昭明宇宙殿时还好好儿的,却不知为何后来又中暑了?”
翠儿道:“皇后娘娘,这是避重就轻之言,柏主子身子弱,早已出言婉拒,嘉嫔却不肯,居然命令其首领太监赵总管,硬是将柏主子拽到了太阳底下,还威胁我们柏主子,说,不完成献花拜佛就一直在太阳底下晒着,这难道不是仗势欺人吗?”
嘉嫔道:“你说本宫是避重就轻之言,你又何尝不是在避重就轻?在自鸣钟楼时,柏贵人屡次挑衅本宫,罔顾尊卑纲纪,多少双眼睛都看见了!”
富察皇后转过头:“柏贵人,你可还要辩解?”
柏贵人没说话。
富察皇后道:“既如此,将涉事一干奴仆通通带上来,本宫挨个审问。”
魏敏夹杂在其中,待上去回话时,也照实说了。
这件事并不复杂,也不隐秘。
自鸣钟楼、昭明宇宙殿平时都有太监清扫维护,慈云普护岛各道路上也有人做洒扫以及来回巡逻。
多方口供互证,富察皇后不但查出是柏贵人挑衅在先、嘉嫔惩戒在后,也查出了柏贵人刻意站在太阳底下半个多时辰,中暑晕倒嫁祸给嘉嫔的企图。
她整理好口供,写了一封奏事折子,带着嘉嫔柏贵人以及一干人证去勤政亲贤见皇上。
弘历翻完了折子,又看了一遍口供:“所以,是柏贵人在闹事?”
“是。”富察皇后垂首下蹲,“是臣妾管教无方,请皇上降罪。”
弘历抬了抬手:“柏贵人进宫的时间短,年纪又小,任性些,倒也在预料之中,你慢慢教。”
他又翻了下折子:“不过嘉嫔……气性也太大了。”
富察皇后心里咯噔一声,骤然明白皇上虽表面上要保持公正,其实心里已偏向柏贵人。
她柔声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弘历道:“你的意见呢?”
富察皇后道:“臣妾拙见:柏贵人罔顾尊卑,颠倒黑白,扰乱后宫,当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罚抄宫规一百遍。嘉嫔有以势压人之嫌,正好怀孕了,当多休息少走动,便也禁足一个月罢。”
弘历点头:“很合理,就这么办罢。”
他顿了顿,补充道:“风回殿一干奴才坐视柏贵人自伤其身,颠倒黑白,不尽劝诫之责,反而助纣为虐,当杖责二十,如有下次,死罪难逃!”
富察皇后蹲下:“臣妾遵旨。”
她告退,向众人宣读了皇上的旨意。
魏敏眼睁睁看见一大堆太监哗啦啦涌上来,抓住柏贵人身边的四个宫女四个太监,拉到旁边空地上就开始打板子。
翠儿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主子救我!主子救我啊!”
却还是光天化日之下被脱了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打得血肉模糊。
最封建保守的时代,对于年轻姑娘而言,这不但是□□上的折磨,更是精神上的凌迟。
魏敏完全无法想象,这四个宫女以后要怎么活下去?怪不得宫里不准宫女自杀,如果宫女可以自杀,每年不知道要有多少年轻面薄的小姑娘愤而跳井。
魏敏看得心惊胆颤,躲在丽娜后面,恨不得闭上眼睛。
她搞不明白,这件事明明柏贵人才是主谋,其他人顶多算是从犯。主谋量刑应该从重,从犯量刑应该从轻,这个时代却恰恰完全相反。
不,她能明白,魏敏闭了闭眼,她其实是无法接受。
再想到自己宫女的身份,她就更加心惊肉跳,心底最深处不由自主生出了隐秘的担忧。
——嘉嫔怀孕了,如果皇嗣有个好歹,那天然图画一众奴才包括她,还会有好日子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