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别再提了。”赵鸢低下头,“你想回到晋王身边么?”
“赵大人,因为你,我才能自在地做个女人,我的尊严是你给的,我会誓死替你守住这一城。”
赵鸢皱着眉:“真的是晋王么...你别骗我。”
“他似乎知道太原虎符在你手中,曾找过我确认此事,你放心,我没告诉他...”
“没用的。”赵鸢绝望道,“他是先皇胞弟,正儿八经的刘家人,北都旧主。难怪...难怪李凭云敢打太原。”
她几乎能预料到以后的事。
晋王是纯正的宗室血脉,待他占据太原,高举“讨伐陈后”的旗帜,天下之师自然会向他汇聚而来。
“赵大人,你怪我么?”
赵鸢说:“你自始至终没有背叛过旧主,我敬你才对。我困了,你出去吧。”
赵十三忐忑不安地退下,随后,就听到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赵鸢摔了帐篷里一切能摔的东西,又独自收拾了狼藉。
骗我。
你们都骗我。
我的家人骗我,我的爱人骗我,我的朋友骗我。
她孤独地跪在地上,笑一阵,哭一阵,折腾了不到半柱香,又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这场太原守卫战,她守的不单单是太原百姓,还有那个她恨了十年的女人。
十年来,她比任何人都盼望她众叛亲离,不得善终。为取得她的信任,她杀光了刘皇室的人,可一旦她输在了这场皇权之争中,她赵鸢就彻底活成了一个笑话。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只不过是想寻个答案罢了。
前尘旧恨烟消云散,如今她和女皇是共生的命运。她的权势不朽,自己才有活路。
赵鸢立马写密函回长安请援兵,必须是陛下亲兵,任何和刘皇室相关的兵马都不可以信任!尤其是北都军营,这里的军官大多是晋王旧部,一旦他们知道晋王活着,会立刻投奔晋王。
一封不够,她写了足足十封。
当下第二重要的是的是掩盖晋王兵临太原城的消息。因为只要对女皇有逆反之心的诸侯得知晋王没死,他们都会前来援助晋王。
赵鸢放出假消息,声称此次围困,是辽东的土匪南下,然后挑出从前跟过晋王的将士,命他们带着百姓撤离太原。
做完这两件事,天亮已亮,她挑了一百名擅长突袭的士兵,计划营救陈望山。
赵鸢虽然没打过仗,但就她纸上谈兵的知识而言,也知道双方对阵,不可能只有一方派出斥候,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彻查军中细作。
行动还未开始,士兵来报:“赵御史,逆贼派人送陈...陈太守回来了,对方的人已经被陈太守扣押住了。”
陈望山回来,是个大好的消息了。赵鸢清楚自己的斤两,她这点本事,勾心斗角还行,让她领兵打仗,就是带着全军送死。
她站起来,“陈太守呢?”
士兵说:“在关押逆贼的柴房。”
赵鸢道:“带我去见陈太守。”
守住太原城全靠陈望山了,她得告诉陈望山现在的情况。
赵鸢赶到柴房,当她看到被绑在型架上的人那一刻,惊道:“怎么是你?”
陈望山被折磨了两天,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便以牙还牙,对方的来使被他用铁链拴在型架上,脸上挂伤。
“赵大人认识这逆贼?三年前这贼人潜入我粮仓盗粮,在我这里丢了一条胳膊,当年我掉以轻心让他逃走,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
赵鸢惶神了片刻。
三年前她在狼首山平匪乱,李凭云也在么。
赵鸢听到自己冷森森的声音:“不过得了一臂,很得意么?”
赵鸢是女皇亲信,陈望山素来有几分怕她,他解释:“这个人还有同党,逼出他同党之前,不能杀。”
赵鸢目光落在李凭云带伤的脸上:“你来干什么?”
李凭云冲她歪头一笑:“我来换茹娘回家,顺便来照顾我儿子。”
这才是李凭云。
撕开那些假装的温文尔雅,柔情万种,他为达目的满口胡言。
李凭云看似处于下风,却无形地掌控了全局。
赵鸢对陈望山道:“陈太守,你刚刚回来,先去换洗吧,身上的味道太冲了,随后本官会去找你商量对策。”
陈望山听赵鸢说自己身上难闻,有些难为情。
终于陈望山走了,赵鸢也走了。
柴房安静了片刻,又被人推门而入。
赵鸢拿着一个药瓶走进来,用药水浸湿自己的帕子,在李凭云脸上受伤的地方擦拭。
李凭云则嗅着她的味道。他觉得赵鸢身上的味道比过去更加清冽,竟然生出几分贪恋。
赵鸢察觉他的鼻息越来越重,鼻尖若有似无扫过她的手掌,她故意加重手的力道,“你别乱动。”
他当真不动了。
赵鸢被他骗怕了,他不出声,她就怀疑他在算计自己。
给李凭云上完药,她后退了几步:“我已经命赵十三送茹娘去狼首山了,李凭云,茹娘的两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当然是我的,要不然我为何会以身饲虎?”
赵鸢轻笑:“我是老虎么?”
“过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
赵鸢心想这人真是没轻重,他不知道她有可能一怒之下杀了他么?还是他笃定自己舍不得?
他的确资格有恃无恐,因为不论她对他有多少怨恨,只要看到他活得好好的,她就对他别无所求。
“我再问一遍,茹娘的孩子是谁的?”
李凭云想,赵十三应该是告诉了赵鸢刘颉没死的消息,否则她不会故意让派赵十三送茹娘回去。
“他们是我的孩子,赵鸢,放了他们。”
赵鸢任手里的帕子滑落,她冷冷问道:“那我们的孩子呢?你为何不为我们的孩子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