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相信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来弥补当年的事。”詹姆诚恳地说。
“没那个必要。”诺拉摇头。
毕竟,她当年确实没有因为被格兰芬多的同学排挤而觉得多难过,更别说彼得躲她了,那简直是喜事一桩。
“只要你有需要,告诉我就好。”詹姆认真地说,“毕竟……也不是每个人,我都有机会弥补曾经造成的伤害。”
说到这里,詹姆的眼神忽然有一瞬的空白,像是思绪被抽走了。一种遥远而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慢慢浮现。也许他真的想起了某个人,他曾经“欺负”过的某个人。
诺拉微微侧过头去看莉莉。她正低头抿着嘴,没有说话。
那是一个因为此刻莉莉在场,所以他不能再提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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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聊到了深夜。诺拉本来打算今晚就离开。但在莉莉的邀请下,她还是决定留下来。
她们换了衣服,一起躺进了被窝,就像十一岁那年一样。
诺拉忍不住问道:“和詹姆在一起开心吗?”
莉莉有点羞涩,低下头:“还行吧。”但她的语气听起来比还行要好的多。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诺拉有些促狭地笑着。
“哎,”莉莉叹了口气,“其实从五年级那年起,对他的感觉就挺不一样的。”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答应他?”
莉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时候总觉得,难道他追我,我就一定要答应他吗?再说了,魁地奇队长和级长,从看不惯到在一起,”
莉莉翻了个白眼,“这剧情也太俗了,就跟佩妮爱看的那种美国人拍的电影一样。”
诺拉哈哈大笑。
莉莉恼羞成怒地挠她痒痒:“不许嘲笑我!”
为了让她不要那么尴尬,诺拉也望着天花板感叹起来:“哎,小时候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我那时候觉得,小天狼星简直像个王子一样。”
“那我确实理解不了。”这次换莉莉倒在床上,笑得肚子疼。
她们又胡闹了一阵,直到逐渐安静下来,依偎在彼此身旁。诺拉轻声问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莉莉低着头,轻声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这个问题就像房间里的大象,所有人都知道它存在,但是她们谁也没有提。
“你是想问我和斯内普的事吧。”
确实。诺拉从未预料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莉莉。几个月前她最后一次去看她时,莉莉还和斯内普在一起。可如今,自己才从雷古勒斯、金杯的混乱中稍作喘息,然后度过了整整两个月的病榻时光。莉莉却已经出现在了詹姆的家里,而且看起来,她和詹姆非常,非常幸福。
她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莉莉看着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开口:
“既然你问了,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毕竟,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知道这段故事每一个部分的人。”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6月29日。”
“我们下班后像往常一样吃了晚饭,一起散步回家。晚上,我在家调魔药。你知道我的,一旦开始了,做到一半没法停下来。那天,我魔药室正好缺飞龙蛋草。凌晨两点,我移形换影去了斯内普家,想从他那儿拿一些。可他不在。我去了他的卧室,那屋里的样子……他显然已经好几天没在那里休息过了。”
“第二天上班时,我装作无意提起这事,他却只说一直都待在家里,什么也没解释。”
“那段时间,他的性格变了很多。他变得很阴沉,你知道,他以前就够阴沉了,就比那还要严重。每当我提起新闻上的一些事,他总是刻意回避。我当时还以为,是因为他是斯莱特林出身,对这些话题比较敏感,不愿和我多谈,于是我也就没有再说。
可就在他失踪的那晚,我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特别糟糕的那种。那之后,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直到有一天,我跟踪了他。那晚,我悄悄跟在他身后,一路尾随,直到他走进了……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说到这儿,莉莉的声音几乎要断了,像被什么狠狠堵住了似的,痛苦得说不下去。诺拉伸手,在被子里轻轻握住她的手,试图传递一点力量。莉莉也回握住了她,表示她可以继续,
“他去了马尔福庄园。”她声音沙哑,“那是……他们的据点。食死徒的大本营,神秘人最亲近的手下全在那里。我站在那门口,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可我还是强撑着回到他家,一直等他回来。天亮了,他终于出现了。可他一句解释也说不出口。”
诺拉看到莉莉闭上眼睛,她的脸上写满了痛苦,
“我像疯了一样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我揪住他的衣服,要他把袖子掀起来。他拼命抗拒,我拿魔杖打伤了他……然后我看见了那个印记。”她的声音哽咽了,“诺拉,你明白吗?他是个食死徒。”
莉莉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多年来,诺拉只见她如此失控过两次。上一次,是六年级那年,她们并肩坐在窗台上,莉莉告诉她,她要和斯内普在一起那一天。
“他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欺骗。”莉莉颤声道,“他看着我,是不是就像看一个笑话。那些和我在一起的白天,夜里他都在为神秘人卖命……那我这些年的坚持算什么?”
“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要离开科克沃斯,想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甚至想去战场。但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拯救世界不如拯救眼前的人。他是我身边最需要帮助的人,是那个我愿意倾尽一切去关心的人。结果呢?他毁了我所有的自以为是、我所有关于爱的幻想……我以为我对他是特别的,我以为他心里有我,我甚至以为他还有一点点良知……”
“但他没有。他根本没有心。”
诺拉为莉莉感到难过:“不是的……不一定是那样。他也许有苦衷,他可能只是说不出来……”
“别再替他说话了,诺拉。”莉莉截断她,“你以为离开他对我来说很容易吗?他在我生命里留下太多印记了。没有他,我不会成为今天的莉莉伊万斯。”
“我是真的喜欢魔药吗?还是因为在我还对魔法一无所知时,是他告诉我魔药课是霍格沃茨最重要的课程?因为他家穷得什么魔法材料都买不起,我们只能步行三英里,到山上去采草叶,熬药治他肚子上被他父亲踢出来的淤伤。”
她停顿了一下,喃喃道:
“在霍格沃茨的那些年,他说了太多伤人的话,做了太多伤人的事,还有他学的那些黑魔法。但因为我脑海中有那样一个画面,那个他被他父亲踹倒的画面。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他是那样长大的,他不会爱人,不懂如何表达善意,他唯一拥有的就是我……所以我不停原谅他。我原谅了一次、两次……多少次,我自己都数不清了。”
诺拉忍不住问:“如果这一次,他真的愿意回头呢?如果他真的知道错了呢?”
“不要再替他找借口了,诺拉。”莉莉惨然一笑。
“不是每一次回头都能被原谅的。如果连加入那样的组织都能被原谅,那些死去的人呢?那些再也无法被挽救的灵魂,那些被毁掉的家庭该怎么办?何况他根本就不愿意回头。就算那天他跪在我面前,哀求我不要走,他也没说过他要退出。”
诺拉知道,莉莉的性格中既有刚强的原则,也有温柔的悲悯。但无论哪一面,都注定她无法再原谅斯内普。
莉莉轻轻擦去眼泪,让情绪一点点平复下来。她握住诺拉的手,说:“没事的,我现在已经不恨他了。现在的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欢上占卜课,但有一节课我记得特别清楚。维耶蒂教授说,在他们印度巫师中,有一种说法,”
莉莉拉过诺拉的手,在她掌心画了一个像绳结一样的符号,“他们相信,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像一个绳结,可以因为许多事不断打结、连接,但也可能在某一刻……”
她的指尖轻轻往回一滑,把绳结的两端连在一起,“就此结束了。我和斯内普就是这样。我已经尽了我所能,现在,我和他的缘分,尽了。
“可是……”诺拉还想说什么。
莉莉却打断了她:“有一天,我们可能会再见,或许是在战场上。我想,我会毫不留情的。”
她朝诺拉轻轻一笑,神情认真:“你知道我是怎么和詹姆在一起的吗?”
“我和斯内普在一起那两年,不只是你每个月来看我,詹姆也会来。一开始我总是拒绝他,甚至连话都不和他说,可他的拜访风雨无阻。”
“在我离开了斯内普之后,真的不想见任何人,只想一个人待着。但我生病了,病得很重,我父母去了伦敦看佩妮,你也没来。”
“对不起……”诺拉轻声说,满是自责。
“我不是怪你啊,诺拉。我只是想说,我以为我能撑过去。但后来我连去魔药室调一杯药水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昏倒在客厅,意识模糊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人朝我走来。我一开始以为是斯内普,可当他低头靠近我,我才看清是詹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天来看我。”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我为那个人是詹姆而感到开心。如果那真的是我的最后一面,我愿意见到的人是他。”
“我无比庆幸,那天不是斯内普,而是詹姆来了。”莉莉劫后余生般的叹了口气,“那一刻,一切终于结束了。我知道,从詹姆那里,我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后来他把我带到戈德里克山谷,照顾我……直到现在我们在一起了。”莉莉脸上露出笑容。
“在这个混乱的时局下,我们随时可能失去所爱的人。所以我决定,要在还能去爱的每一天,好好面对自己,好好珍惜别人。”
莉莉靠在诺拉的肩窝里,
“你会支持我的,对吗,诺拉?”
半夜,在半梦半醒之间,诺拉听见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她将惺忪的睡眼睁开一条缝,朦胧中,莉莉穿着白色睡裙走到门边,轻声说着:“不要把诺拉吵醒了……”
詹姆温柔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好的。”
接着,他贴近莉莉的脸。她像牛奶一样从门缝里滑进詹姆的怀里,悄然离去。
门关上之后,诺拉在黑暗中慢慢坐起身来 ,发着呆。
这就是爱吗?
爱到连一刻的分离也无法忍受的程度……
她想,她还能为莉莉做些什么,让她更幸福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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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第二天是一个晴朗的星期日。
也许詹姆会和莉莉带着詹姆的猫狸子去山地上踏青,或者去城里逛逛,或者什么也不做依偎在一起一整天。他们还会有许多这样的周日。
但诺拉必须离开了。
他们和她一起走到门廊。诺拉终于要说出此行的目的。本来她可以昨天说,可又她怕说了,将要接受一晚上莉莉的追问,因此她决定把话留到离别之际。
“詹姆,”她鼓起勇气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她这样跋山涉水的来拜访詹姆。只为了这件事。
在毁掉金杯后,她窝在房间里恢复了两个月。
直到一只猫头鹰传来了雷古勒斯的信。他果然信守了他的诺言。那张信上写着:昨天晚上“他”(大写的),问了我关于克利切的事情。
收到信后,诺拉立即踏上了前来寻找詹姆的路程。她不知道伏地魔会什么时候需要克里切,她必须立刻做好准备,她想她需要詹姆的这个道具。
“我想借一下你的隐形斗篷。”
莉莉和詹姆都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两人对视一眼,仿佛一种特殊的默契交流。然后他们转向诺拉,詹姆朝前站了一步,开口道,
“不行。”他干脆地朝诺拉摇了摇头,“你还是这么不信任我们,谁知道你拿去干什么。”
诺拉没有料到他是这个反应。她本来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詹姆会答应她,因为莉莉、所有人一起度过的那么多年的时光,以及他昨天晚上对她说的话……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臂伸过来,诺拉没有任何防备地被松松地揽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诺拉越过詹姆的肩膀,有些不知所措地对上莉莉闪烁着温暖笑意的眼睛,
“他逗你玩呢。”莉莉温柔地说。
短短的一瞬,在她闻到詹姆身上那种太阳晒过的上了松油的扫把味道后,他放开了她。
“这是一个给战友的拥抱。”詹姆的笑意中带着点惆怅的怀念,“虽然,迟到了这么多年。”
他转身走到壁炉边的柜子前,挥动魔杖,轻轻一点,一个暗格“咔哒”一声弹出,银光隐隐的隐形斗篷静静躺在其中。
詹姆取出它,放进诺拉的手中:“拿去吧,想用多久就用多久。”
诺拉低声说道:“谢谢你,詹姆。”
“不。”詹姆笑了笑,带着他惯有的男孩般的顽皮,“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来帮助你。你知道,能帮到朋友总是那么愉快的。”
莉莉和詹姆站在花园的栅栏边,目送着她。他们的目光追随着诺拉,就像在为她的远行送别。
走了一段,诺拉回头看了一眼。两人仍站在原地,没有转身。她忽然转身奔回去,一把抱住了他们。
“好好照顾彼此。”她说。
“你也是。”詹姆答道。
而莉莉靠近她,轻声耳语:“战争要开始了,他要回来了。”
“我已经学会诚实地面对自己……诺拉,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面对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