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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音响了许久,澈然摁过去很多次,澈峥嵘不接,于白沙也不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想着于白沙昨日的反常,最后想起那罐很不对劲的可乐——他怎么可能睡得这么沉?连于白沙的离开都无知无觉。
澈然从未这么恐慌过。
他翻身下床,一眼就瞧见了于白沙桌上搁着几叠白纸——昨天还没有的。他伸手去拿来,翻看几页,眉头越蹙越紧,这是于白沙画的几幅画,全是他们的合照:是澈然从未见过的。
他想了半晌,分别给贺知和路南留了信息,杨疏桐昨天刚离开榕川——快要年关,她公司总部有集体会议要开,澈然犹豫一下,没把号码拨给妈妈。
于白沙到底会去哪里?
澈然颓然地在房门内转了几圈,偌大的房子静悄悄的,外婆也不在,只有他一人在这屋子里。
他终于注意到了什么:这屋子实在是空荡得过分了,无论是客厅、卧室还是冰箱,哪里都是冷冷清清的,似乎刚是被收拾过、搬过家了一样。
澈然走到了餐桌处,忽地发现上边有个倒扣的碗。
他掀起一看,下边是三个已经凉掉的糖醋荷包蛋。
澈然一下子愣住了。
他就像个木头小人,直直地呆立在原处,盯着这荷包蛋看了非常久。直到一个电话打来,他才倏地回过神,僵硬地接起来。
是贺知。
贺知语气非常焦急:“不是,怎么回事儿啊?白沙也给我删了。”
澈然嗓子发紧,拉开椅子脱力地坐下去,“嗯”了一声。
他听见贺知继续说:
“白沙没给我发微信,我刚刚才看见他给我发了条短信——不是我手机免打扰根本接不到短信啊,于白沙说他去找他妈妈了,他还说我和你一说你能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澈然?”
“澈然!”
澈然耳边的声音似乎缥缈到了光年之外,贺知嚷嚷的大嗓子到他脑子里都不太清晰了,只能勉力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去。
“……他走了。”
贺知难以置信:“他走什么啊?你好不容易出来了,他怎么舍得走啊?”
澈然开口,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的,却给贺知的心徒地揪起来了:“他跟我提分手了。”
澈然根本无法再听贺知的声音,耳鸣断续地响起来,尖锐地浪潮拍在他的耳边,澈然不由分说地把贺知的电话摁断了,深呼吸好几次,才让手不太抖。
于白沙去柏林了。
他执起筷子,挑起了碗里面的荷包蛋,形状还是圆滚滚的,冰冰凉,他咬一口下去,吃出来这是一只溏心的蛋。
澈然的喉结滚动一下,下一秒钟眼泪就啪嗒掉在了往里面,溶进了凉掉的荷包蛋里。澈然的胃痛得要命,可是他一口口把三只溏心蛋都吃掉了。
他咽下最后一口,脸上湿得一塌糊涂。
骗子。
昨晚还说喜欢我,现在留下一句“我们分手吧”就不见了。
于白沙是骗子。
他们相识在榕川的冬天,可是他们没有一起度过一个完整的冬季,澈然是记性不好的小孩,所以他们错过四年,所以他们又要错过下一个四年——也许不止四年。
月亮从这边落下去,太阳会从那里升起,手上的腕表指针要隔过七个小时。
明明说好了煮溏心荷包蛋,可是澈然吃到的已经凉了——里面的溏心已经凝固了,这糖醋荷包蛋咬下去味同嚼蜡,与眼泪涩得一个味道。
表白是于白沙表的,分手也是于白沙提的,来去自如,留一个澈然在中间流泪——他好狠心,天是灰丁宁蓝的,榕川今天会送出去多少架飞机?
他明明已经用力更用力地去牵于白沙的手了。
可是澈然是一个大度的人,澈然想,如果闭上眼睛于白沙会出现,他可以既往不咎,轻易原谅自己的男朋友——他又没同意分手。
于白沙的嘴巴只会说哄人的甜言蜜语,分手都不肯当面来说。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澈然想去机场,可是他麻木地一动不动,用筷子拨弄着这只碗——他猜想于白沙凌晨时分怎么样蹑手蹑脚地煮出几只荷包蛋,在一片静谧与黑暗中将门关上了离开。
他离开前会偷偷亲一下澈然吗?
澈然从太阳升起等到落下,他看一百次了飞往柏林的航班,最后月光起来了,没人回来,只有澈然一人枯坐在黑暗里,看了那画册有好多遍。
他回到卧室躺下了,被子上似乎有于白沙的沐浴露味道。
澈然紧紧拥着这床被子,眼泪又一次砸在枕巾上。
也许他不离开,他就能等到那人回来。
可是他不知道,榕川不是第二个夏天,澈然不是糖醋荷包蛋,于白沙不是会长长鼻子的匹诺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