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寄欢漂亮的眼珠盯着这木盒转了两圈,没说话。
奇怪的是,前段日子还一副见钱眼开,势要用金钱来把自己身上那股子清雅孤傲之气冲散的拒霜也没动。
果不其然,她二人不过瞧着愣神功夫,萧乐恣却又道:“这就当是你二人知晓我关乎他一事的密赠。”她唇角微压,眼睛却挑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我前些日子同青鸾宫的人交谈了些许,谢师兄他,应当是不爱吃甜食的。”这声音是极好听的,说出的却让人听了不舒心。
言外之意,那便是指岳寄欢同拒霜骗她了。
空气中漂流着一阵淡淡茶香。
闻言,拒霜眉眼间酿起一抹不悦的神色。
岳寄欢却是笑笑,回身撑桌:“既不信,你还来找我们做什么?我当真是昏了头,做了错事,会因着些身外之物来卖了那姓谢的,当真教我成了个背信弃义之人。”
萧乐恣垂着眼:“他毕竟是青鸾宫的少主。”
那青鸾宫的人值得信任,同门就不值得了吗?
岳寄欢冷笑:“随你,只是你不必用这般手段来羞辱我。今日一事,我会向他道歉。”
萧乐恣眯了眯眼:“你要向他告我的状?”
拒霜插话进来,反唇相讥:“又不是小孩子了,何来告状一说。”她秀眉微挑,“再说同他告状又有何用,在人间你是名扬上京的郡主,可这是在仙都,实力为上。”
拒霜的唇角勾了勾,划出一弯危险的微笑:“仰慕他的人那么多,他连你是谁都不会知道。”
这话像是一下子刺中萧乐恣的神经,激得她浑身一颤。
“你!”她面色微怒,猛地从软椅上站起,攥着裙摆跺了跺脚,“你胡说!”
拒霜轻哼一声:“你急什么,你既不相信我二人,又何必在意我们说的话。”
“……”
僵持间,岳寄欢已然走到了雅屋门口,她微微侧头喊了拒霜一声:“走了。”
雅屋的竹门被岳寄欢缓慢推开,门外红得扎眼的枫叶随着风飘进屋内,连带着多束微阳一并投进雅屋平坦的地上,斜出几道光束。
这光束停到萧乐恣跟前,她下意识抬起了头,像一只高傲的鸾凤倔强地挺直身体,即使在仙都,她还是那个上京城最显赫肆意的昭怡郡主。
风很轻很轻地刮动着。
隔着这样不算刺眼的淡阳,岳寄欢站在门口微微偏头,光线攀附上她侧脸身形,衬着身前明丽的秋色,像副熠熠生辉的金线刺绣,一并拢在这样温柔漂亮的光影里。
拒霜先她一步,走进了浓浓秋光中。
岳寄欢倚着门,望着屋内愠怒未退的萧乐恣,脸上又重新挂回自己最擅长的那副温和微笑,轻声细语:“对了,提醒你一句。”她脸颊边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酿着一潭光,显得天真又单纯。
这语气虽轻,却莫名如薄刀藏线,无端令这位昭怡郡主生出几分秋凉的实感。
萧乐恣瞳孔一缩。
岳寄欢懒散支直身,顺手替对方轻掩上雅屋的小门。
人是走远了。
不过她声音缠风,又清又透,像碎冰叮铃,沿着门缝流进屋内。
“谢忧不喜蒙顶甘露,你既这么喜欢他,那此后便弃了这茶吧。”她道。
……
“你真要去和那位谢师兄道歉?”
“不去。”
“那你……”
“她既不信,说了便同没说一样。”
岳寄欢穿梭在红枫树间:“不过此仇算是结下了。”
拒霜微微一笑:“你的目的不也达到了吗?”
“你同我可是站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岳寄欢揶揄道,“本没想着借萧乐恣之手回京城,没想到她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拒霜:“也还有整整四年的时间。”
岳寄欢:“现在刚刚好。”她迎着风,撩了撩被风吹起的额发,“正合你意。”
拒霜戳了戳她手臂:“不太对,我瞧着也挺合你意的。”
她二人徐徐往花林出口走去,一绿一紫,像生在丛丛红枫里的两株莲。半盏茶的时间,花林那个很好认的拐角就在前方,拒霜加快了步子,心情很愉悦地往外走。
她再次比岳寄欢先一步,拐过花林。
“今日激了她,那到时候我们——”拒霜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的了?”岳寄欢从她身后绕过来,玩笑道,“枫叶这么乱心,迷了你的眼?”
一连串的疑问落下,岳寄欢走到了拒霜身侧。
前方是花林出口。
抬眼望去那出口处,有一人正闲闲低坐在枫树枝桠上,落到被枫叶染红的水光里。
青色的衣摆服帖搭垂在枝桠上,随风微微抖动。
岳寄欢一怔,下意识掠了眼这人的腹部。
完好的,没有殷红透衣的血色。
泠泠如清泉碎玉的声音却忽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岳师妹又去花林做什么去呢?”谢忧指尖挑着一支枫枝转动,语调懒散,“你似乎,很喜欢天场花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