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身扭过,岳寄欢含着额心血的掌心一掌拍向兰谣倾心口,眼见就要触碰到对方的衣料,掌心都传来摩擦衣料带来的冰凉凉的感觉,兰谣倾却是早有防备,撩袖钳住她手腕,将这个要命的动作止在了半空中,无可奈何道:“明知道杀不掉还要这样。”
岳寄欢嘴不饶人:“我心里痛快就好。”
“那可不行。”兰谣倾捏了捏她的腕,指尖有意无意地在那处勾勒着银色契约纹的地方刮撩两下,“我心里不痛快。”
他微笑着,强硬地抓住岳寄欢手腕,无视她紧紧捏在掌心的额间血,力道一反,将她狠狠往外推。
仙游峰是一座单独的峰,灵苑是仙游峰内隔绝在最里面的小苑,坐落在峰涯边上,西走廊往外看去两步,低头,是高不见底的流云深渊。
灵苑太过隔绝于世,这大概也是他二人在内打斗这么久,外面的人也无动于衷的原因之一。
当然不排除兰谣倾动了些别的手脚。
腕上力度猛然褪去,岳寄欢被对方所蕴含的强大妖气推得连连往后跌,身子几乎是狼狈地飞腾在空中,一路扫着身侧的大片花枝,难以停下。
眼前浑身是伤的紫衣大妖瞧着很满意她这样慌张无依的样子,似乎是玩够了,他慢悠悠朝着往后坠的人走去,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岳寄欢翻涌在喉间的急促心跳上。
兰谣倾俯视着她,唇角噙着笑,高高在上地朝她伸出了手。
只要岳寄欢愿意放开他的额心血,伸手去拉住他,哪怕是拉到一点衣袖,就不会狼狈地跌出西走廊,像只断翅的蝴蝶一样掉下仙游峰。
他打赌,凭着岳寄欢这样不要命却不想死的样子,对方一定,一定会选择拉住他。
他要做她唯一的倚仗。
冷风裹挟着破碎掉落的花瓣,吹过兰谣倾脸侧,迷离了岳寄欢的眼。
在那种是选择直接掉下去还是选择放弃可以重伤对方的额心血的犹豫之间,岳寄欢的脊背传来一种无力的悬空感,身子后仰,她恍惚有种被上一世杀她的那人扔下魄雪山涧的错认,也是这样脊背失去倚仗的感觉,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痛苦的宣判——
不过上一次的结局是死,这一次只会是受点不轻不重的伤,死不掉。
伴随着胸腔跳动着的犹豫不决,腰上忽然传来一道结实有力的触感,紧接而来,岳寄欢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揽着,眼前划过一阵天旋地转,最后终于踩到了踏实的地面上。
也不顾如何,她半耷拉身子攥紧揽上她的人的衣裳,捂上心口喘息了片刻。
羽睫一抖,岳寄欢睁开了尚且晕眩的双眼。
并不是想象中的雪青淡紫,也不是宋折镜的雪白衣袂,入眼是一片清浅矜贵的青色,腰挂玉佩,金丝线鸾勾勒而上,冰凉的衣料贴合上岳寄欢的脸颊,她赫然抬头,撞进谢忧那冷淡如海的眼里。
腰上传来的力道愈发紧,岳寄欢浑身一僵,脊骨中贯穿一道尖刺的痒意。
她腰处向来敏感,别说是被人紧紧箍着,就算是碰一下都能惹得她发笑乱躲,上一世,单若水此前还因为这个和她开过玩笑:“碰一下就躲,那等着以后,你道侣想揽着你的腰抱你一下,手才伸出去,你人就笑得倒在地上乱滚,那点子旖旎的气氛全被你搞没了。”
岳寄欢理不直气也壮:“他受不了就滚。”
那日闲谈一样的玩笑如今深深报应到了她身上,祸从口出,只不过腰上传来的感触并不让她想笑,而是另一种没体验过的奇怪感觉,像是有大片大片的蝴蝶翻飞在胸腔里,刺激得她膝盖一软,整个人泄了气一样飘飘忽忽往地上跪。
谢忧见她没骨头似地往下滑,拦腰把她往上捞了一把,勾了勾唇:“是因为马上要掉下仙游峰,岳师妹被吓得腿都软了吗?”
身上的软塌塌一消而散,理智战胜了身体,岳寄欢人还没站稳,踉跄一步,话先怼出去:“被你救回来,还不如让我掉下去。”
“行。”谢忧轻笑一声,作势要把岳寄欢往外推,他环着她转了个方向,面朝涯边,软绵绵把岳寄欢往前带了带,“那你下去吧。”
“……”
谢忧当然不可能把岳寄欢往涯下推。
二人吵的这一阵,一时间忘记了被打得破破烂烂的灵苑内,还站着一个人,不,是一只妖。
“把你的手从她身上拿开。”兰谣倾脸上挂着得那势在必得的笑僵住了,语气命令,“仲玉。”
闻言,谢忧将怀里步伐飘忽的人又往上搂了搂,他疑惑地“哦”了一声,扳着岳寄欢调转回身形:“在命令我?”他眼中的情绪淡下去,“我们很熟吗?别这么叫我,恶心。”
兰谣倾已经覆身凑过来,方才僵在半空中的手强行牵起岳寄欢衣袖,将她往自己这侧带了带,倏忽意味不明地说:“我们当然很熟。”他再次有多暧昧地看着岳寄欢的眼睛,稍微含蓄了点,坏笑道,“阿吟,我们三个,以前也是可以互相依靠在一起的关系哦。”
“……?”
岳寄欢一顿,抬起眼深深看向兰谣倾,对上了他含笑的眼眸。
什么叫,当然熟悉?
而且,就他们三个能靠一起这种话对方说出口时良心不会痛吗?
她瞧着她三人可不像什么能靠在一起躺在一起的关系,倒像是能扯在一起互相捅刀子的关系。
听闻,虽没搞懂这句“以前”从何而来,不过谢忧还是低头瞥了眼浑身僵直的岳寄欢,又看看面前这位胡言乱语的妖王,意外地挑起眉:“是吗?那真是便宜你了。”
“……”
调侃过后,兰谣倾或许是被谢忧这句惊吓般的骚话堵住了嘴,只得直起身子干巴巴道:“你放开她。”
谢忧揽着岳寄欢的力道又大了些,几乎是强硬地把她往自己身前带:“不放。”
兰谣倾贼心不死,往外扯着岳寄欢衣袖:“现在,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放开。”
谢忧:“不放。”
兰谣倾:“放。”
谢忧懒散地抬了抬眼:“你让我放我就放?”
此举似乎已经上升演化到事关胜负欲和尊严,身体左一下右一下地来回倒,岳寄欢被这两个不要脸的流氓在“放开”和“不放”的拉扯弄得心中火气大冒,心想把我当什么了扯来扯去,身体的力气已经恢复,她一使劲,衣袖“撕拉”一声从兰谣倾手中分离开,又费劲地旋身钻出了谢忧怀里。
岳寄欢很冷漠地把谢忧衣袖一拉,塞进了兰谣倾手中,冷笑道:“很爱拉?不是能靠在一起?你们靠去吧,哼,别便宜了对方。”
被迫拉在一起的二人:“……”
她说完转身就走,背影冷漠无情,完全没给身后的人一点反应的余地,几秒后,只有天上又开始下起的淅淅沥沥的冬雨淋得愣神的谢兰二人逐渐回过了神,风一吹,浑身发凉。
岳寄欢雪紫的身影慢慢匿在了黑漆的天里,转回视线,谢忧一顿,抬眸恰好对上了兰谣倾那双,泛着淡淡冷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