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你倒是转变得快。”温祈衍瞥向温婉颜,这才将手杖递给小厮,缓缓落座,“如此心愿,我怎会不允。可我瞧,这危机还是长姐办事不力,让她有生还之机。若非如此,我们怎会还有这个麻烦。”
听到这话,温镜月和温婉颜相视一笑,只觉七弟太过轻视人了。处于末座的温月颜,忽然起身道:“五姐姐。”
温镜月这才望向门口,直到那人出现在眼前,一袭玄裳,缓缓落座。温轻澜一如往日地神采奕奕,来去自如:“人可真齐啊。今日,我来便是知晓诸位不需我的襄助,特地前来将我的下属带回,免得来日遭遇不测。”
众人脸色一变,温镜月面色阴沉,还是温祈衍最先耐不住,冷斥:“温家岂容你胡来,来人啊,将此人送到官府。”反倒是温婉颜破颜一笑,悄悄瞥向温镜月,唇角微扬,暗暗在想,这回你休想独占好处。
“且慢。”温镜月扯了扯温祈衍的衣角,才示意侍女添茶,“七弟,我们到底都是一家人,不能将此事闹大了,给外人看了笑话。五妹妹,你说是不是?”
温轻澜冷声道:“若诸位安分,兴许才有安生日子。”
温月颜悄悄打量在座之人,眉宇间疑惑暗生,很快正堂外传来极大的声响。这下子,温祈衍也不再吭声了,只是轻抿茶水,强压下不快。
“往后,可就没了坐享其成这种好事儿了。”温婉颜窃笑。下一瞬,温镜月的眼风扫来,她轻嗤一声,转而又笑眯眯地问,“长姐,该轮到我有这个不劳而获的好福气了吧。毕竟,我可是胸无大志之人啊。”
温轻澜又看见她朝自己眨眼,六妹妹,总是机敏啊。她的眸子也有些笑意,问:“对了,梅夫人,身子可有好些啊?”
“母亲一切安好,多谢五姐姐记挂。”温婉颜的笑意浅了许多,神色带了些担忧,很快又掩饰过去了。就在这时,却见正堂外聚集了温府的侍从,有厨娘、马夫、洒扫仆从甚至是掌事账房等十几号人。那场面浩浩荡荡,正堂传来一阵茶盏摔落之声,众人纷纷起身,可没人敢对那人动怒。
温镜月面色骤变,震惊之余,双目更有不加掩饰的恨意,险些要将银牙咬碎。
“怎会如此,好啊……”温祈衍不曾见过如此场面,见她如此挑衅,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更放不下作为家主的面子。恶念顿生,温祈衍从小厮手中夺过手杖便要朝那人走去。
温轻澜缓缓起身,扫过正堂之人的怒容,不免轻声一笑:“有些事情,无须讲得太明白。”
“七弟,切不可冲动行事。”温镜月见他怒气冲冲,不愿他坏事,便去拦他。可温祈衍到底是个男子,气力极大,一推便将纤纤女子推倒在地。
温镜月刚落地,后脚温祈衍哐当倒地,额角出血。
“还请诸位见谅……”温婉颜缓缓丢掉花瓶碎片,朝着温祈衍的小厮招手,“七弟不懂事,我先带七弟下去,还望五姐姐见谅。”几个侍从便连拖带拉把温祈衍带了下去,正堂外众人也被蓝夜遣散,而蓝月执剑候在正堂外。
温镜月理了理衣袖,才站在温轻澜面前,双目赤红,恨意实在难以掩盖,分外别扭:“可我只是寻常女子,只是想要有平静的日子。我从前以为你为了我而去平息温家的纷争,哪曾想,你只是想要取而代之。”
“你也无需试探我,毕竟,你接下来的敌人不是我。”温轻澜似笑非笑望着她。
温镜月双目瞪大,冷笑,朝着她走去,面目也有些狰狞:“你如今可真得意啊,而我有得选吗?为何你先撕毁约言,可以如此心安理得,而我反击,你就要将我逼至死路,不留半分情面。”
“你可曾后悔对我下手?”
想起那日之事,温镜月只觉思虑不够周全,才让诡计多端的她逃了出来,咬牙切齿便道:“若是那日成了,我还会替你打点好一切。毕竟,我比你重情,自然不忍你多吃苦头。”
“挺可惜吧?”
“的确。”
这话刚落,正堂外鸟儿又被惊飞,珠帘作响,风卷起残叶。温轻澜也不再看她,可脑海中却浮现过往岁月,细细数来,过往情谊也占了上风。她们也曾说好了,在暮年之时,也要与对方闲谈说笑……期盼她能岁月无忧。
温轻澜轻叹,回首望向眼前人,依旧轻声细语:“他们如今与你坐上同一条船,可豺狼本性到底难改,你总要万分小心。毕竟,你比他们还多个软肋。”
“何须你多言。”温镜月已然有些按捺不住了,心口一阵阵抽痛,疯狂去掐自己的掌心。唯有肌肤破损流血,她才能从中得到片刻喘息,这是她的痛苦掠夺了悲伤。
她这些年,对温轻澜可谓又爱又恨,时时挣扎犹豫,常常被她们撕扯。
温镜月望着她的目光始终带着怨恨,死死盯着眼前人,眉心也蹙起。我事事不如你……可这些年,母亲挑挑拣拣多少人,才寻到你。
可我呢,我想要什么,你们何曾在乎关心过。母亲让我去抢温家,就连你也要我同他们纠缠,让我双手沾染鲜血,让我夜夜梦魇,把我往绝路上逼迫,事事做得那么独断专横。
温镜月垂着头,整个人的面色苍白,喃喃而道:“我只是起了恶念,却被你逼着做坏事,我真的厌倦与人勾心斗角。”
她的声音很轻,温轻澜神色中多了几分动容,蹙着眉心,望向她似有些忧伤:“可在这个世道,要么继续争抢下去,要么即刻踏入死路。可若你身死,许逸便难活。”
听到她的话,温镜月猛然抬头,一双眼睛通红,怒斥:“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一路人。我把你想太好了,你从来都是狼子野心,从前种种都是掩饰……是我把你想太好了……”
“时至今日,我还是盼望你能年岁无忧。”温轻澜说完,便转身离去。温镜月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如同画中佳人,高挑无暇,就连正堂花榭亦为她添香。
直到玄色身影在花榭里渐渐模糊,那人也不曾回头……停在原地之人,也只剩下无声哭泣,温镜月喃喃而道:“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