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烟睡得迷糊,且她睡醒时气性较大,此刻恨不得提着剑将周序文,和在梦里冷冰冰地盯她半夜的谢玉初全砍了。
见姜烟还未起来,姜双月一瘪嘴,上来拉她的胳膊,语气中颇有些抱怨:“六妹妹,你怎么还未梳妆打扮呀,快起来,起来。”
拽了几下没拽动,姜双月叉腰站在她塌前,大有一种姜烟不起来,她就不挪地方的做派。
姜烟偏头看了眼窗户,声音有些干哑:“双月啊…”
姜双月立马拧眉纠正道:“是姐姐!”
姜烟一扭头,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姜双月,她今日择了件柔紫缎裙,外披一层轻纱,秀发分别梳在两侧,粉嫩的丝带夹在秀发中间被挑出来一缕。
她长相甜美可人,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望来时惹得人心的化了。
姜烟扶额片刻,再抬头似是认命了,说道:“五姐姐,眼下天还未亮,现在是不是早了些?”
“不早了!”姜双月伸出手指,一根根掰着算来,“妹妹听我细数,待妹妹梳妆过后,要去向母亲父亲请安,随后用早膳,读早书,待四姐先行后,才可携伴礼出门,而后去会襄六娘,再…”
“好了!”姜烟伸出手示意她停下,翻身下床塌,说道:“我这就起来了。”
姜双月嘟小嘴似有不满,语重心长地说道:“六妹妹,旁人说话时不可打断,停!走路时不可大摇大摆,要行的端坐的直…”
姜烟便这样,跟着姜双月从后宅到前宅再从前宅到后宅,途中还要听她说这不可那不可。
天完全放晴时,二人才坐上马车,往襄宅赶去。
每听双月说一次“不可”她便想起曾经云游四海无拘无束的日子,她只是一介俗人,实在是享受不了此等生活。
真正抵达陈园时,已将近过了小半日,要先去同长辈们问好。
进了垂花门只听有孩童的玩笑声,游廊中有三四个小孩,正在下人的看护下玩耍。
“姜家五姑娘,六姑娘来啦。”门口的下人一个传一个,传到了屋里。
姜双月也不动,姜烟站在她斜后方,待到房中的大侍女走出外堂,满脸带笑地迎了上来。
“五姑娘安,六姑娘安,快快请进,请进。”
外堂中间,博山香炉中焚着香,缕缕云雾般得香烟悠然飘出,大侍女撩开悬挂着的绣金波光帘,只听一声:“哎呦,双月来啦。”
说过话的人坐在主位,正是陈大娘子,身着雍容华贵,干净利落的发髻上插着金钗。
陈大娘子眸光一扫,惊呼道:“呀!这是六姑娘吧,如今长得这般高啦。”
仅是一句话引得房中的人几乎都把视线落在了她身上,个个带着好奇探究,看得姜烟这叫一个难受,恨不得立马弹起来离开此地。
有一年轻些的妇人,用手帕掩面轻声打趣道:“姜六姑娘明明是个美人,怎得就不喜出门来呢?”
“六姑娘今年与双月同岁罢,也到了出阁的年纪,家中可有相中的人选?”
……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砸来,姜烟并未答,姜家重规矩,可她现在就是个半吊子,哪里能滴水不漏地应付这些深宅妇人。
说多错多,不如沉默。
姜双月此刻心里也像打鼓似的,六妹妹自回府便一直在小院中,只偶尔能在下学回来的路上远远地看她一眼。
母亲说六妹妹性格娇柔内敛,但能坐这屋里的无一不是人精,此刻都在等着她六妹妹是什么反应呢,万一被人瞧出个眉目,少不了被做文章。
姜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按照周序文的方法走,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一个含蓄有些怯懦的深宅姑娘,好应付这些娘子们。
虽然她深知这种性格与她的形象不符,但谁没有长歪的时候。
至于谢玉初,那日属实是没想到会撞见他,所幸她没有多做什么,且谢玉初非祟城人,哪里知道祟城女子什么样,待他想起来,早忘了她那日的模样了。
众目睽睽之下,姜烟肩膀细微地一抽动,怯生生地看向陈大娘子,又立即落下,手紧握衣袖。
“好啦。”陈大娘子佯嗔薄怒,“六姑娘本就胆子小,咱们可别把好好的姑娘吓到了。”
她又扭头看向姜双月,笑道:“双月和你妹妹去后园子玩吧,你三妹妹念叨你许久了。”
“是。”
看着姜烟离去的背影,有人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上不了台面的样子跟当年姜家纪小娘真像啊。”
此话与她同行的姜双月未必能听见,但姜烟嘴角一抽动,心中自我安慰,就当是夸自己学得像了。
穿过大半陈园,由青砖铺就而成的石板路通向一处月洞门,粉墙黛瓦,门框线条流畅,上边提着“翠华园”三字。
遥遥一见,墙边有桃枝探头而出,桃花朵朵挂满枝头,桃枝轻摇,娇嫩的花瓣在墙外飘落。
谢玉初本意想走,才将手上书合上,转头,一道青色身影闯进他的眼眸。
小骗子已是勤学苦练过,走起路时摇曳生姿,挑不出毛病,往人堆里走去。
身旁的侍卫尘肆见他望一处许久,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以为自家侯爷看的是走在前边的姜双月。
尘肆上前一步,悄声说道:“来人是姜家五姑娘,姜双月。”
谢玉初收回视线,又翻开了那本书,声音低沉:“多嘴。”
原来是姜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