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们自不会让身边的小丫鬟们闲着,姜忆慈撇了一眼自己的丫鬟和相宜,轻声细语的吩咐两人将竹篾劈的再细一些,说是这样做出来的花灯精巧好看。
相宜看着另一个小丫鬟的手法有样学样的劈起竹篾来,奈何刀快竹篾细,尽管她再小心翼翼,还是不小心划破了指尖。
悄悄将手伸到嘴边吸干净渗出的血丝后,她继续埋头认真忙碌起来。
好不容易将一根竹篾条劈成两个,姜忆慈拿过仔细看了一眼后满意点点头,“这篾条劈的倒是细致,不过我看这丫头手生伤了手,还是停下歇歇吧。”
相宜心中一阵感激,没想到这姜家小姐不止看起来温柔,还真真是个细致的好人儿。
只不想,下一秒她便再不这般想了。
只见姜忆慈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对陆书黎说道,“你身边这丫头既做不来这个,不若让她出去和那些小丫头们一起清理冰面吧,昌和郡主说稍后溜冰呢。”
陆书黎犹豫着看了一眼相宜哀求的眼神,又看了看姜忆慈和善的一张脸后,挥手便吩咐她出去帮着扫冰面。
相宜只能苦着脸走了出去。过年她一直待在小院,所以一直穿着内室行走的锦鞋,今儿出门陆书黎催的急,她没换鞋,这大冷天的薄鞋底踩在冰面上,她不得冻劈叉了?
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那姜忆慈竟也是个面善心狠的主儿,和那陆桐生倒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绝配!
抖着身子,相宜将一把大扫帚舞的飞快,只想尽快扫完赶紧回去,然后躲那个姜忆慈远远的。
旁边两个小丫鬟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张口一阵轻声讥笑,“那陆书黎真是个软骨头,人姜家都与她哥哥划清界限退婚了,她还巴巴的赶上前去献殷勤。忠义侯府上下全是一副倒霉样儿,摊上那么一位罪恶滔天、吃人不吐骨头的世子爷,还能安稳过了这个年,也算他们命大。”
另一小丫鬟是郡主府的粗使丫头,她慌忙摁住了说话那人的手,“不要命啦,这话可不敢胡说,若被人听了去,只怕你我小命难保!”
头一个小丫鬟是工部尚书家独女身边侍候的,她跟着自家小姐听的多,所以不屑一笑,说的更加起劲儿。
“怕什么,我家小姐说今晚上皇上在应天楼赏灯,却没传忠义侯一家跟着去。你说就连七品朝官都能去的场合,却没有他们父子,这忠义侯府气数是不是将尽?”
“唉,可惜了陆世子的一副好皮囊,当初远远瞧过一眼,啧啧啧啧……怪不到之前那些高门贵女都要死要活的想嫁去忠义侯府呢!”
相宜将这话一字一句听了个清楚却不发一言,陆桐生的事与她无关,她也不懂朝堂那些弯弯绕的东西,自没心思和这丫鬟白费口舌的理论一番。
她木着一张脸,将一把扫帚在冰面上挥的沙沙作响。
工部尚书家的小丫鬟仍不消停,继续说道,“这陆世子无人可娶,只能纳个不入流的商贾庶女进门,可谓一路货色,凑成个男盗女娼。听说两人日日耳鬓厮磨、胡天做地,连在别院里都腻在一起,也不知这姜家小姐惦记他什么,不嫌晦气。”
相宜冷了脸,挥舞的双手慢了下来,那边却还在继续。
“陆世子宠溺那侍妾一事儿,现在望京城传的满大街都是,听说那女子生的极狐媚,惯会以色侍人、颇善攀附谄媚之道,这俩人凑做一对儿确实绝配。你看今儿跟在陆书黎身边的这小丫头也是,一副勾人模样儿,只怕在那侯府……啊!”
“啊!”
两声惨叫,一对儿刚还兴致勃勃谈论人是非的小丫鬟被一把大扫帚追的满冰面奔逃,相宜怒瞪着一双眼睛在后面追的起劲儿。
凭什么?她在梁家时受哥哥姐姐们欺负,怎的到了侯府,她还要任人污蔑欺辱?她们说陆桐生便说他,干嘛还要把自己捎带上去?唉,看来她既进了陆家,要不要与这侯府荣辱一体之事,便不由她说了算。
既如此,她今日便仗着侯府气势,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胡言乱语、满口污秽的小丫鬟,为自己争一回脸面。于是,相宜的大扫帚毫不留情的“啪啪”落下,直打的两个小丫鬟高呼“救命”。
当然,她的结果也很惨,小丫鬟们竟敢在郡主府互相逞凶斗狠,被昌和郡主命人拉下去不问缘由的每人先挨上几板子,然后三人被拉去冰面上跪着,等主子们忙完回来再明辨是非好坏。
相宜委屈,拉着赶过来的陆书黎衣角准备将刚才的事情说个清楚,却被昌和郡主身边的嬷嬷赶过来用布塞上嘴巴,揪着衣领拽了出去。
直至夜色暗沉,主子们用了晚饭相携着外出看花灯,陆书黎才过来瞪她一眼,“好好跪在这儿反思,等回了府我要你好看!”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寒冰濡湿衣裤,她的两条腿冰煎一般刺痛,涨红的小脸早已苍白如霜,逐渐合上的眼睫毛上挂起了冰凌,整个人置身冰窟窿一般,即将和寒冰融为一体,全身直觉一点点消失。
等夜色完全覆盖冰面时,她像其他两个小丫鬟一样,慢慢软下了筛子一般哆嗦的身体,缓缓瘫俯在冰面上……
陆书黎怒气未消,刚逛了一会儿花灯,便推说累了要坐下歇歇。
姜忆慈在旁柔声不住安抚,“妹妹何必与那女子置气,她不过一小门小户庶女,不懂分寸闯下祸事,日后姐姐帮你在昌和郡主面前说和一番,郡主定不会与你计较。”
一听这话,陆书黎气的将花灯直接掼在了地上,“我才不管那昌和郡主如何计较,恼的是那梁相宜太过蠢笨,平日在府中一副乖顺温和样儿,怎地今日到了外面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哥哥和侯府丢脸,等回去我定让哥哥休了她!”
这边话音刚落,便听旁边轿子内传出了陆桐生的声音,“书黎!”
她惊喜起身,瞬间又垮了脸,撩起哥哥轿帘冲里面直喊,“哥哥,你怎会在此?”
“在应天楼赏灯,父亲在前面走了,我听见你的声音这才停轿。”
今日之前,宫中确实没传旨让他们父子二人今夜一起赏灯,午时皇上召见他们一起用饭时才提起此事,说是唯恐宵小提前知晓此事在朝堂上闹大,反坏了今日祥和气氛。
因此,刚才他们父子二人一起登上应天楼时,不少文武百官虽感惊讶,却也不好再说出什么话来。
轿帘被掀开的刹那间,五彩斑斓的各色烛光打在陆桐生清俊的脸上,如暮色下清辉的明月,皎洁缱绻、温润心田,姜忆慈再舍不得移开眼,不由自主的跟上前去喊了一声,“桐生。”
陆桐生看都没看她一眼,朝两人身后扫了一圈,然后问向妹妹,“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