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叶阳,毛毛更亲近宁雨,吃饭的时候就在桌腿旁趴着,有时也直接枕在它的脚上,软乎乎的,宁雨一心都挂在毛毛身上了。
叶阳无数次在心中默默的问自己,带它回来真的对吗?
宁雨觉得毛毛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除了刚来时晚上总会乱叫,挠笼子,吵哦的人睡不着。每每被吵醒,宁雨就会烦躁的把脑袋埋进枕头下,用脚踹着叶阳,嘴里模糊着说:“你快去,让它别叫了。
不清醒的时候,直接一巴掌清脆的落在叶阳的脸上。叶阳眉间带着被打醒的阴郁,缓了两秒,给宁雨把胳膊塞进被子里,起身去哄另外一个。
直到毛毛完全适应了,叶阳才恢复了完整的睡眠。
此后,饭后多了一项活动。
毛毛仰头聚精会神的盯着宁雨手中的弹力球,望着紫色的抛物线,迅速调头,四只脚接踵点地,抢先在落地前拦弹力球。冲叶阳哼唧摇着尾巴,小小的脑袋高仰着,仿佛在寻求表扬。
叶阳摸摸它的背,毫不吝啬的夸赞它,“毛毛真棒,来,把球给我。”
毛毛听话的吐在他的手上,跃跃欲试的扑跳着。
毫不意外,弹力球的归宿又是在它嘴里。
毛毛蹭了蹭宁雨的小腿,催促着她的表扬和下一场的比赛。
宁雨把手机贴在耳边,拍了拍它的屁股尾巴,示意它去找叶阳玩。
毛毛没有得到宁雨的重视,耷拉着眼角,像一个犹豫的小绅士,一癫一癫地走向叶阳,在他地手中,立马忘却了短暂地失意。
宁雨和走街串巷买糖人的小贩擦肩而过,商贩的吆喝声已经跑到脑后,宁雨的思绪还停在几分钟前接起的那通电话。
是后岗风打来的,话语简洁明了,让她现在回家来,有事。
通话时长30秒不到。其实可以更简洁,只不过后面包含了后岗风欲言又止的磨蹭。
宁雨的心里已经开始判断“这件事”大概有哪些可能了。
可能就家庭计划安排,做一个简单的总结和规划。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宁雨否决掉了,这样的情况只出现摆满酒瓶的餐桌上。
那也许是想她了,让她回家看看。毕竟这段时间的快乐和充实确实不像在家里能有的。宁雨轻摇着头,如果是希望家人团聚,后岗风也不会迟疑了。
这样看,也就只有最后一个事实了。
这是宁雨最不想面对的场景。
池塘里已经开始有蛙鸣了,一声落一声起,在河畔的杂草间荡开,衬的家里更加沉闷。
宁雨收拾好自己的猜想,面不改色的走到客厅。
家里人都齐了。
抱臂竖眉的宁浩在上座,左边是面露忧愁的后岗风,邓春绿正襟危坐,波澜不惊。
看样子是第三种猜想了。
宁雨反而如释重负,早知道晚知道对她而言结果没有什么区别,倒是主动和被动的有些细微的区别。
主动坦白是把自己放在下位者的姿态上,背上荆条,曝光在刺人的目光下,接受高高在上的审判。可是他们和她没什么不一样,血缘纠缠,尊卑的压制才是她罪恶的源泉。
“自己说,做了什么事。”宁正浩的姿势没变,宁雨能感觉到他压制的一股怒气,像离火星近在咫尺的炸药,稍不注意就要爆炸。
宁雨不喜欢这样审问的语气,她也憋着一股气,视线垂下。
秒针空转了一圈,带走客厅湿润的空气。
宁正浩的双臂已经放了下来,手紧紧抠着扶手,贴地的双脚跃跃欲试。
后岗风先起身,嘴里念念叨叨,“小雨啊,好好的工作为什么辞了啊?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商量啊。要不是今天你爸想着你在学校吃不好,给你送点饭菜到学校,还不知道你已经离职了。”
宁雨倒是没想到是父爱出卖了她。
“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
后岗风看她果断地承认了,心里颇为惋惜,双手颤颤巍巍地拍着大腿,“好好的工作辞了干什么啊,哎呦。”
“我想做我喜欢的事情。”
“做什么?哦,又是毕业后干的那些是吧。我看你就是心玩野了,只想往大城市跑。”宁正浩轻蔑的说,手指被气急了,上下有力的抖动,快要戳上宁雨的额骨。
“我是为你们而活吗?你看不起我的事业,仅仅是因为你的偏见。你知道我最狠你的什么吗?就是你的自以为是。”宁雨被他的嘲讽逼急了,胸膛急促的换气,又想让自己看上去镇定自若,一字一顿的让他一字不落的听见。
手掌划开紧绷的空气,宁雨不稳的后退了几步,脸上火辣辣的疼,又很快麻木,除了嘴里的血腥味以外,很快就被皮肤忘记。
宁雨冷笑一声,她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痛楚,挑战了他引以为傲的掌控欲和支配者的地位,但他只能给她一巴掌,像极了无能的狂怒。她才是胜利者。
宁雨现在充斥着极端的兴奋,“就这样了吗?只能这样了吗?”
宁雨毫不掩饰的挑衅,刺痛了一个男人的尊严,一个父亲的控制。
宁正浩有些口不择言了,什么话最能摧毁这段关系,他就说什么,“还不得了了是吧,为你好不知足,那就打到你认错。”
宁正浩试图挣脱被后岗风和邓春绿钳制住的胳膊,充血的眼睛到寻找着什么趁手的物件。
后岗风苦口婆心的劝,劝宁雨,又劝宁正浩;邓春绿边拉着他边护在宁雨身前,“快,快走,去你房里呆会,让你爸冷静冷静。”
宁雨脚仿佛千斤重,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舍得这场没结局的争吵。
“我看谁敢让她走,今天这个事情不解决完,哪里也不能去。”宁正浩扯着嗓子吼叫着。本来就不白的脸被红色染了一遍,模样真说不上好看。
看宁雨不动,邓春绿腾出手向楼梯间方向推了她一把,宁雨回头看了一眼,混乱至极,拖着发软的双腿,朝前一步步走去。突然在脚边炸开的花瓶,碎片横飞,割断了她珍珠项链,眼泪无声地砸向地面。停顿两秒,才重新拾起遗落的步伐,愈走愈快。直到彻底的锁上房门,才敢放松全部力气,瘫坐在地上,咬着不断发抖的双手,阻止压抑的哭噎声泄露打破她伪装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