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恩正盯着涂满药膏的双手发呆。
迟予怀:“……”
这一晚,迟予怀坐在卧房的榻边,替云恩细细把头发擦干。随后拿过一本人界史书,在昏黄的火光里,一直念到青年裹紧被褥沉沉睡去。
*
第二日的早修正好轮到迟予怀督学,左右一夜未眠,天光蒙蒙时,他整理好仪容,来到弟子们上早课的静心堂,拿起一本运剑技法翻阅,等弟子们到齐。
堂外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弟子们抱着课业小跑进门,恭敬的冲迟予怀行礼。
“师伯早上好!”
“师叔早安!”
“师尊早呀!”
迟予怀搁下书,颔首道:“好。”
因性子清冷,且专心练剑,他门下的弟子不多,算上新收的云恩也不足十位。
弟子们倒是都很喜欢上迟予怀的课,暗地里比较着谁能从迟长老那里讨得更多笑容。
迟予怀正回应着弟子们问安,迟煜和二弟子乌寒洲也已经结伴抵达静心堂内。
两人是云瀚宗现今的弟子中修为最高的,样貌也生的好,一个意气风发,一个温文尔雅,在弟子之中颇受欢迎。
“师尊,早安。”
乌寒洲柔柔笑道。
迟煜习惯性的凑到迟予怀身边,看他眼下隐隐发青,关切道:“师尊昨日没睡好么?怎的脸色有些差?”
“无妨。”
迟予怀回应一声,见弟子们到的差不多了,一扫堂内清点人数,问他:“云恩呢,怎么还没过来?”
最后排的桌台一向早早就会坐人,这会却是罕见的空空落落。
迟煜道:“小师弟昨儿劈的柴太厚,灶膛不好放,正在加工呢。”
“……”
迟予怀想起昨夜云恩血迹斑斑的手,再做这种伤手的活会更难愈合。沉默须臾后,他下颔微抬,示意迟煜把手里的课业先搁下。
“罚也罚够了,叫他过来吧,余下的柴火你们得闲的时候再削一道就是。”
迟煜愣了愣,似是有些意料之外。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笑吟吟道:“好的,弟子这就去。”
半晌,迟予怀正为弟子们讲授剑法时,迟煜先一步回到位置,向他询问课业中的一些困惑。又过了一会,云恩才轻手轻脚的溜了进来。
迟予怀状若无意的瞥他一眼,那双金色的瞳眸立刻亮了起来,仿佛清澈的池水中落进了旭日霞光。
好像一只灰扑扑的小狗。
迟予怀想。
他将目光转回字里行间,继续授课,守着弟子们把今日的早课理解透彻。
早修即将结束时,静心堂的大门忽地被人敲了敲。
“进。”
迟予怀道。
来人浑身气息内敛,若不是叩门,估摸着就地找张空桌听学,都没人能够发现。
静心堂内响起弟子们齐整的“见过副宗主”。
迟予怀起身相迎:“兄长可是有什么急事?”
被称作副宗主的人微笑抬首,眉目如星,丰神俊朗,与迟予怀有六七分相似。正是他的兄长迟秉文,也是迟煜的父亲。
根据上一世的记忆,迟予怀大概知道他为何而来。
果然,迟秉文也不拖沓,简洁道:“锦衣镇的镇长有一委派,十万火急。”
他将委托信递给迟予怀,视线落在堂内的弟子们身上,笑意和煦,却无端有种叫人不敢妄动的威严。
“据说镇长这些年陆陆续续请了数家仙门,仍是未能解决此事。听闻云瀚宗驱魔降妖少有失手,特来请我们前去相助。”
迟予怀打开信件查看,信中的内容是锦衣镇里的居民时常会失踪,至今找不到人,而且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多年,求仙君前来驱邪。
他很快看完,叠好委托信收回信封,淡淡抬眼,并未立即开口。
“知道你忙,我就是过来挑几个弟子同去,也好带他们历练历练。”
迟秉文默认他是拒绝的意思,笑着调侃一句。
毕竟云瀚宗无人不知,迟长老近来修为已至临界,即将突破。因此平日里的小部分时间在教导弟子和处理公事,大部分时间都用于埋头苦修,在修为精进之前拒接委派,几乎扎根在了仙灵山中。
适才在弟子当中环顾一圈,迟秉文已经迅速挑好人选。
他冲跃跃欲试的迟煜招招手:“迟煜,去了可别给你师尊丢脸。”
迟煜自信道:“父亲请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
迟秉文拍拍他的脑袋,接道:“寒洲,你也随我同去。”
乌寒洲跟着起身:“是。”
像这种较为棘手的委派,一般由宗门长辈陪行,弟子选取精英,不带多,以免半途出什么岔子。迟秉文刚准备叫自己的大弟子过来,迟煜一挑眉,拉住他的衣袖调转方向。
“父亲,也带我们的小师弟一起去吧。师尊说小师弟资历尚浅,有委派要多去学习呢。”
迟秉文顺着他引的方向看过去,云恩正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前写着课业。听到在叫自己,神色懵懂的抬起头,清秀的脸上还沾了点锅炉旁的煤灰。
迟秉文见是自己弟弟捡回来的那条龙,犹豫片刻,才问:“云恩,你愿意同去么?”
云恩弯着眸子道:“多谢师伯,弟子愿意,这一趟定跟着各位师兄好好学习。”
上一世他在锦衣镇的委派中频频出错,甚至半途与同门走散,妖怪的面都没见到,差点连命都丢了,给迟予怀丢了好大的脸。
事后不仅被严厉责罚,还被迟予怀关进偏院禁足,整整三个月都不愿见他。
门派相当重视这次委派,这次他定会谨慎以待,为自己的师尊争光。
“行,那就你们三个。去准备这次委派所需的东西吧,晌午时分出发。”
迟秉文拂袖转身,正要去找其他长老交代一下近期的门派事宜,清冽的嗓音从身后徐徐传来。
“既然都是我门下弟子,此次委派由我陪行罢,门派琐事还请兄长代为处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