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紧密相连的背影慢慢踱下石阶，迟煜哆哆嗦嗦的抱紧最近的墙柱，下巴吓掉了一地。

*

因为云恩中途说不舒服，走不动路，迟予怀陪他慢腾腾挪着步子，一路磨磨蹭蹭回到锻造堂，意料之中的被段廉怒斥了一顿。

“安排点事情需要这么久？懂不懂十万火急这几个字怎么写？过来帮忙！这龙骨烧不断！”

火舌舐动的炉灶里，白骨在火光间若隐若现。段廉将铁夹抽出，果不其然，龙骨仍是初时的模样，没有分毫熔断的痕迹。

“真是稀奇！我分明感觉这龙骨可以进行熔炼，可烧了这么半天，居然一点熔化的迹象都没有，这是为何？”

龙骨周遭还溢着刚从炉火中带出的热气，迟予怀探手相触，思索道：“确实可以熔炼，只是焚烧的时间太短，所以看不出迹象。”

“时间不够？”段廉嘀咕一声，有些烦躁的抓抓头发，“这龙骨进炉大半日都没有变化，照你这么说得烧到几时去？能锻造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快点给我想办法！”

龙骨重新被送回锻造炉中，迟予怀将余下的几段龙骨同时取出，打算重复先前驯服脊髓的工序，过程中再慢慢思考能快速熔断脊骨的法子。

却蓦地感到手边一热。

迟予怀瞥过视线，铁台上已经多出一只体型小小的小黑龙，两只前爪惯常搭到他的前襟，热情又讨好的摇晃尾巴。

“怎么了？”

迟予怀问。

云恩眨巴眨巴黄豆似的圆眼睛，一扭脑袋，龙喙张开，一团龙炎打进面前的锻造炉中。

旺盛燃烧的火炉猛地掀起一阵热浪，无数火星扑出，在空中化为细碎萤火，又烟花似的逐渐湮灭。

段廉吓了一跳，一个激灵从地上弹了起来，攥紧手里头的铁夹，警觉的盯向这番异状的始作俑者。

“干什么……咦，这就是龙族的原身？这么一丁点小？”

段廉上下打量小蛇状的小黑龙，没忍住好奇，搁下手里的龙骨，大步过去将云恩一把提起。

小黑龙被拎在半空，不舒服的呜呜低鸣，冲迟予怀扑棱爪子求救。

什么一丁点小，他只是为了讨迟予怀开心才变得这么小，真正的原身可足有千丈。

若不是当下灵力受限，只能用原身召火，他才不会把自己的龙身展露在旁人面前。

云恩心想。

广袖拂过，迟予怀从段廉手中接回小黑龙，抱孩子一般的托到自己肩头，解释道：“太大容易惹人耳目，先别在意这个。龙炎炽热，温度极高，云恩应该是在借火，加速龙骨熔炼的速度。”

四周的温度的确超出先前一大截，仿佛在转瞬之间进入炎炎夏日。段廉反应过来，一拍脑门，溜回龙骨面前仔细检查。

“你说得对！龙骨果然有熔化的迹象，不愧是龙族的真火！”段廉惊喜道，“迟予怀，咱打个商量，你这徒弟咱俩一起带怎么样，没事儿干的时候借我用用？”

他两眼放光，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藏宝之地，如狼似虎的想要抢占一席之地。

感受到勾在肩头的爪尖蜷紧，迟予怀安慰的拍拍云恩的脊背，无奈劝道：“段长老，先炼脊骨吧。”

“别这么小气啊！老夫也不白用，以后你们师门的法器我全包了！除了锻剑，我铸造其他法器也是一绝，这可是大家公认的！”

“……”

耳边传来一声呜咽，像是在说师尊我不想当龙形火炉。迟予怀又是一阵安抚，婉言道：“弟子们修习任务颇多，怕是抽不出空。如若段长老碰到什么难炼的材料，我可以过来帮忙。”

本以为以段长老的脾气还得再劝说几句，没成想此话一出，段廉当即拍板：“爽快，一言为定！”

迟予怀：“……嗯。”

段廉重新蹲回锻造炉前，甚至心情很好的哼起了小曲。

小样儿，你过来了，我就不信你这徒弟不跟着过来。

他志得意满的想道。

光华闪过，迟予怀给锻造堂方圆数里全部布好结界，防止锻剑过程中出现大面积损坏，也以防突然有人进入，看到云恩的原身。

小黑龙缠在迟予怀细长的颈间，百无聊赖的叼着他的耳垂玩儿，时不时给火炉里补上一团龙炎。

锻造堂内一时间只有火焰焚烧与铁器碰撞的声音，枯燥且漫长的铸剑正式开始。

段廉专心铸造，偶尔会问一些关于龙骨特性的问题。迟予怀根据他的要求在旁辅助，认真打好下手。

云恩因着有伤在身，较为悠闲，只在需要补火的时候化成小黑龙。没别的事的时候就变回人身，从后头搂着迟予怀，把脑袋靠在他的颈侧小憩。

他没再要灵气，休息的时间明显延长许多。每每入睡时，迟予怀便改为单手打磨龙骨，另一只手覆上云恩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在段廉无数个看不懂意味的眼神中，一点一点给小徒弟温养着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