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这些挣扎在谢遥生看来只不过是徒劳,他薄唇轻启:“聒噪。”
说罢,一条绳索从角落里飞出,以一种极复杂的样式将他双脚捆住。一瞬间,天地倒转,他被谢遥生挂在了房梁上。白日时重伤的伤口,此时有血正在慢慢溢出。
谢遥生拿着玉瓶去盛他身上的血:“你也只有这灵血能有些用了。”
郁离双目猩红,他略带失神地望向谢遥生,仿佛从此刻开始,他才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这痛苦一直持续到夜半,谢遥生收起那些盛满了血的玉瓶,冷漠又疏离地转身离开。郁离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窝在角落的一床破烂棉絮上,失神望着天。
在这之后的无数个日子里,他都活在谢遥生无休止的压迫中。
浑身的骨骼被无数次敲断,又以一种痛苦的方式恢复;宗门弟子们谈之色变的禁地,他去了一次又一次;他从不与人发生冲突,因为他知道,即使对方有错在先,可他的师尊依旧会极尽狠毒的手段来惩罚他。
他伤痕累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躲在角落,小心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那一段温暖的时光仿佛只是他的臆想,永远只能存在于午夜梦回时。
星河流转,夜空变色。
身上的疼痛仿佛是植根在他身上一般,久久不散。山峰拔地而起,河流截流斩断。郁离看着眼前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景色,没有惊奇,心下只余无限悲凉。不周山下,天地剧变。他站在万众修真界中人之对立面,身前是持剑指他的谢遥生。
他依旧是修真界众人之首,看向自己的眼神掺满了高高在上的厌恶。
就像是天神永远不会管蝼蚁的死活,他从前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被轻轻揭过。
郁离望着他,神情一寸寸破碎。他最后一次唤道:“师尊……”
高高在上的仙君掷地有声:“魔族余孽,也敢称我逍遥宗门人?”
听闻这话,郁离慌忙看向自己双手。黑气萦绕,带着浓厚的凶煞之力,这显然是入魔的征兆。
他将手背到自己身后,以一种近乎哀求的姿态:“不,师尊,我不是……”
话音未落,让尘便裹挟着灵力,以极快的速度贯穿他胸口。
郁离瞪大了双眼,看向那人的眼中带着不解,带着疑惑,待胸口处的剧痛阵阵袭来时,不解与疑惑又变成了痛苦与愤怒。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愤怒一般,眼前修真界众人的脸开始一个个模糊起来,像是消融的冰,接二连三地在空中爆开,汇聚成一团。魇魔从这片混沌中现形,向郁离走去。
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蹲在地上的郁离,仿佛他的痛苦是一件令它心情预约的事。
依旧是那道不男不女的声音,魇魔循循善诱道:“你是魔,你和他注定不是一路人。”他分出一只触手,伸到了郁离眼前:“跟我走吧。”
郁离双目猩红,像只困兽般痛苦喝道:“我不是!”
“你是。”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郁离痛苦地抱住脑袋,心里压不住的狠戾让他想不顾一切地摧毁周遭的所有事物。
魇魔的声音无处不在,不停重复着让他深感不安的话语。
“不要看。”
一道熟悉的声音像是把利剑般,刺开了层层包围着他的恶意。有双温暖的手抚上他的双眼,一种仿佛离他很远又很近的感觉席卷而来。
冰凉,又带着丝自心底油然而生的颤栗。
郁离渐渐冷静下来。
临门一脚被莫名打断,魇魔高声尖叫一声打断了这场英雄救美的大戏:“又是你!”
谢遥生将依旧怔愣着的郁离护在身后:“这次不会再让你侥幸逃掉了。”
魇魔听罢,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它看着谢遥生,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就凭你?实力已经倒退至金丹境的遥生仙君?”
谢遥生抿着唇,神色波澜不惊,可握着剑的手却微微发白。
它既然能看出他此时处于何种境界,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魇魔的实力远在金丹之上。
此时求援早已经来不及,他们此时深陷魇魔的小空间之中,出不去进不来,唯有一条路能行得通,那就是硬着头皮上了。
谢遥生冷喝一声,拔剑飞身而起:“少废话!”
这一剑堪称气势如虹,一往无前的阵仗将魇魔吓了一跳。
它朝一旁躲去,边躲还边挑衅道:“就这点实力吗?对上我可不太够看啊。”
谢遥生虽说是中了毒,修为倒退地有些厉害。可他毕竟有着曾经的底子在,十成功力的剑招也能被他使出二十成的威力来。
让尘在空中挽出一道道剑花,白衣仙君与剑交相变换,随动作绽开的衣袍开出花一般的弧度。
郁离抬头看着。
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切,他躁动的内心渐渐平息下来,仿佛先前的苦痛都离他而去般。
正当他恍神间,空中的谢遥生便像断了翼的飞鸟般坠落下来。
魇魔那令人憎恶的声音又响彻在这方天地:
“如今的你,根本无法战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