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生气,有些懊恼。
没来由的他有了小小的怨念,好你个阿满,狠心的小丫头,叫你不来你真是消失个干净!
隐隐的有些后悔。
直到两个月之后,才又从树后看到她探出来的面孔。
他精神大振,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来到她面前狠狠捏住她的脸颊,恨恨道:“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说不来你就真不来了。”
阿满带着小小的得意说道:“你的课业如此重要,我可不敢贸然打扰你,省得你要怪我耽误了你。”
他“哼”了声,表示不认可她的说辞。
经过这一遭,两个人的会面又同以往一样。他不再说什么功课繁多的鬼话了,她也心照不宣地原谅了他。
第二年春,他完成所有学业,提前结业。日后不能随意出入宫禁,也意味着要同阿满告别。
阿满已满十三岁,身姿愈发纤细窈窕,眉眼又长开几分,神色间莫明多了一丝陌生与羞涩。
仲春时节,天气仍有几分微薄的寒意,裴玄之见她纤纤柔柔弱不胜衣的样子,问道:“冷吗?”
“不冷。”
见她神情严肃,他顿生敬畏,不敢再像小时候那样解下衣襟披在她的肩头。直到她忽而抿唇微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笑什么呢?”
他不知自己问这话的时候有些傻。
阿满说道:“不告诉你。”
她当然不会说自己忍不住悄悄踮起脚尖,以便能到他的脖颈的位置。他喉结凸起微微滚动,和她平滑的颈间完全不同,透着陌生又纯然的男子气息。
阿满蓦然觉得有些热,就连微凉的东风也消不去这股燥意。
注意到她悄悄踮脚的动作,他无声一笑,莫名有几分甜意。慢慢的他又在阿满的注目下变得不自在。
近来总是如此,两个人独处时气氛会忽然变得奇怪,小女孩一会儿喜一会儿怒,总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正默然间,忽听一声:“看你这次往哪里跑。”
霍长珩走至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丫头片子。”
来者不善。真是大意了,又被霍长珩撞见。
乍见霍长珩,阿满也吃了一惊,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有些后怕,当即躲在裴玄之身后,手指轻轻揪着他的衣襟。
霍长珩说道:“六郎,多谢你帮我寻到这丫头,这人情兄弟我记下了。”
裴玄之皱眉:“你寻她?”
霍长珩冷笑一声:“实不相瞒,她前番大大得罪了我,今日我要治她的罪。”
裴玄之挡在面前,拦住他探向阿满的手。
霍长珩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个来回,“裴兄,教训人的事就不劳你了。”
裴玄之也不兜圈子,“事要分明,话也要说清楚才好,你说不出她何时何地何事得罪于你,恕裴某无法放人。”
“若我非要带她走呢?”
“裴某只好得罪了。”
霍长珩没想到裴玄之不仅一步不让,还摆出了强硬到底的架势,更生气了。
“好!好!好!”
阿满暗道倒霉,千躲万躲还是碰见了这个讨债鬼,见裴玄之淡淡地望向她,“怎么回事?”
阿满茫然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啊。”
霍长珩几乎要气笑了,这个貌似天真实则刁钻的丫头,真教他开了眼界。不对,去年秋天他就已经见识过了。
深秋的水冰寒刺骨,深秋的风寒冷萧瑟,她胆大包天推他入水,不仅不找人捞他,还脚底抹油跑了,害他这体壮如牛的人病了好几天。
有心收拾她,奈何既不知她名姓又不知她份属何宫,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去年深秋,丽水湖畔,怎么,不记得了?”
阿满茫然摇头。
“那你谋害小爷,将我推入水中总该记得吧?”
这话一出就连裴玄之都觉得荒诞,“七郎武艺高强,怎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推入水中?实在是不合常理。”
霍长珩脸色又青又红,咬牙道:“圣人尚且百密一疏,况且这女子还诡计多端。”
然而不论他如何说,裴玄之始终一副“七郎,你莫要玩笑了”的表情,那女子更是茫然天真地连连摇头,气得他青筋直跳,只能拂袖而去。
一场告别被霍长珩搅乱,早先准备的话一句都没能说出口,裴玄之只想知道她因何同霍长珩遭遇,两人又为何起了冲突。
然而阿满守口如瓶惜字如金,他莫明涌起不快,两个人就这样不欢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