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并不是阴天,相反,月光明亮,整座宅子的景象跃然眼前。
这是一座可以称得上荒芜的庭院,不知名的野草枯萎又繁盛,无人打理的花树肆意生长,屋瓦破败,墙皮剥落,一支细茎芦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园中老树枝叶飒沓,风如鬼哭,连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月光照映下,一抹红色在园中小径的尽头隐没。
相柳顿住脚步,指着那个女鬼消失的方向,
“我看到她了。”
小径幽深,通往的庭院深处黑漆漆一片,并无半分人影,禹成泽转头询问相柳,
“怕吗?”
相柳:“……不太怕吧。”
其实是怕的,但是在禹成泽身边莫名的很有安全感,相柳觉得自己可以克服。
他们本来要先去那间婚房解救艾维斯他们,既然先发现了鬼的身影,那先寻找鬼新娘的踪迹也可以。
禹成泽当先跳出连廊,王超垫后,把怕鬼的相柳夹在中间,三人向着那片黑暗走去。
眼睛适应后也能勉强看清轮廓,小径上有些枯枝败叶,踩上去发出的干枯破碎声遮盖住了他们的脚步声。
拐过两道弯,一直到走出小径也没瞧见鬼新娘的影子,相柳缩在禹成泽背后探头探脑,一副被禹成泽壮了怂人胆的样子,
“我真的看到了一个红色的人影,和昨天窗外那个女鬼穿的衣服一模一样,你相信我。”
穿过庭院,眼前豁然开朗,这鬼新娘把他们引到了婚房处,庭院昏暗,到处都没有点灯,唯有婚房内喜烛长明,透过窗纸,映出血一般的红色。
禹成泽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稍微扬起声音,冲着婚房的方向喊道,
“冒昧来访,秦姑娘,可否出来一叙?”
无人应答,平地乍起的阴风拂过面颊,乌云遮蔽明亮的月光,零落下几丝细细的冷雨,凄风苦雨,阴魂恶鬼……相柳摸了摸胳膊上反应迅速的鸡皮疙瘩,感觉鬼故事那味儿马上就上来了。
屋顶上,一抹红色飘然而过。
相柳埋在禹成泽背后开始痛苦的反思,自己这条命留着到底有没有必要,如果所有的世界都是鬼故事,那才真是要了命。
相柳目光涣散:真的,不如杀了我,这九个头我都不要了,只求别只让我一个人看见鬼。
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西边的屋顶,气若游丝,
“那边,我又看见她了。”
鬼新娘领着他们一路到了老宅最西边的院墙,终于在墙上一扇小小的木窗户前驻足。
曾经布满雕花的木头早已朽烂,露出一点青砖的颜色,
是个假窗户。
从这里永远无法看见外面的世界,也永远没办法推开窗,奔向自由的新时代。
旁边廊下挂着一段发黑的、看不出颜色的布料,指尖轻轻触碰,那看似完好的布料瞬间破碎成尘土,来不及落到地上就已经随着风飘散了。
付家的新娘,秦家的姑娘,自缢在这里。
鬼新娘翻白的眼睛静静凝视着他们,她默默站在墙下,吐着红色长舌的口轻轻张开。
没有尖利嘶吼,也没有歇斯底里,她的声音甚至称得上温柔,一种幽幽的、诡异的、一只鬼已经极力能做到的温柔。
她说,
“你们不该来这里。”
禹成泽把相柳护在身后,自己上前一步,温声询问,
“秦姑娘,可以这样叫你吗?”
“秦姑娘,”
那鬼新娘轻轻笑了一声,好像要吧这三个字的意思反反复复咂摸个透,她的双眼流出两行血泪,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我秦姑娘了,他们都叫我扫把星,没人要的丧家犬,晦气的丑婆娘,谁还记得我是秦家的姑娘呢。”
她没有瞳仁的眼中不断流出血泪,整张脸都被黑红色的血液浸着,被惨白的月光一打,显得阴森又瘆人。
相柳实在忍不住了,他转过头悄悄问王超,
“你不怕吗?”
王超摇头,
那鬼新娘披散的长发勉强称得上柔顺,尽管身上的喜服已经残破不堪,可她仍然算得上是一位十分体面的鬼,和他们之前见过的比起来,真的不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