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日草
第十三日芦苇
神庙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两天中始终近在眼前,遥遥的给人希望,却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靠近,如同一根钓着驴的胡萝卜。
驴疯没疯艾维斯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一天比一天提心吊胆。
鳄鱼皮、鹿的长角、黑豹的犬齿、鹰和雕的尾羽、揪着耳朵绑成一串的野兔,还有拔秃了翅羽和尾羽的各种鸟类标本……背包里给蒂卡尔和纳贝克的“见面礼”已经装了满满一兜子。
相柳前两天还偶尔情绪低落,失望多了反而会笑了,冷笑,提着刀恨不得把丛林里所有会动的活物都抓来送上祭台。
“这也差不多了吧,祭台上这么多都摆不下了。”
谢太常试图劝阻,也实在看得心惊,道家讲究万物有灵,相柳在这里大开杀戒搅乱秩序,唯恐触动了这边世界的法则,招来祸端。
“跟你有什么关系……呸!”
相柳正砍了树尖最大的不知名果子往嘴里送,嚼了两口,猝然变了脸色。
“啊啊啊这什么东西,好苦!”
心脏一瞬间大起大落,还以为相柳是在呸自己,谢太常手掌都攥紧了,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佩枪。
那果子红得极妖异,表皮完整没有一丝伤口,显然长了个让正常生物敬谢不敏的样子,有毒的可能性无限趋近百分之百。
鸟和猴子都不吃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偏偏相柳不懂这种植物界的规则怪谈,把人家好端端长在树梢的果子削下来随便擦了擦就啃,嫌不好吃又扔出去八丈远。
“相柳…哎!那个不能吃…”
姜娣阻拦不及,没拦住相柳把果子往嘴里送,简直被他气得倒仰,哪儿有人在这种地方随便摘果子吃的,真难为他还有这么好的视力能看到树尖上去。
见都没见过的植物,真有毒的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救。
“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有没有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得特别快或者哪里疼?”
相柳先是摇了摇头,又张嘴指自己的舌头:
“麻了。”
姜娣:“……”
露在外面的脖颈和脸都白白净净,也没有要起红疹的意思,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相柳只是被苦麻了。
被微毒剂量麻痹是很正常的,不是骂人的意思,相柳情绪紧绷太久了,人不歇的话舌头歇会儿也好。
“麻你一会儿长长记性,下次可千万别乱吃了,这么鲜艳的颜色大概率有毒的。”
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翻出来一管通用的有毒植物解毒剂示意相柳张嘴:
“来,把这个喝了,这个甜。”
苦的,比刚才那个果子还苦。
姜娣骗人。
相柳本来已经麻的面无表情了,愣是被更浓郁的苦味弄得脸都皱起来,更里面的舌根都麻了,艰难的挤出一句控诉:
“骗我……”
“都说了长记性嘛,不苦怎么记得住!”
姜娣捏着他皱起来的脸蛋扯出一个笑的弧度,因为滑稽而被逗笑。
这几天一直在恐慌中度过,难得因为恶作剧可以轻松一下,女生轮廓很圆的眼睛轻轻弯着,光泽温柔动人,因为期待闪着星星,
“下次不许乱吃了,我们不是要去找老大吗,人还没找到,你先乱吃毒死了怎么办。”
“……好。”
相柳低头抠手指,稍微有点愧疚,同为有毒的物种,他其实很难被其他东西毒死的,很不好意思,让同伴们担心啦。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注视自己,掩在层叠的枝叶间,看不真切,却似乎如影随形。
尤其是在啃那个可能有毒的果子的时候,那种感觉格外强烈。
相柳微微皱眉,突然毫无预兆的捂住胸口,五指陷进层叠的柔软衣物里,攥出抚不平的褶皱,
“…唔,好痛。”
攥住衣服的手指因为用力泛出更加青白的颜色,顺着相柳因为忍痛紧抿的唇,一线血色蜿蜒溢出。
苍白与朱红,触目惊心的鲜明。
“相柳!你怎么回事?”
“是不是真中毒了,感觉哪里疼?!”
“你先坐下,慢慢呼吸,不要让血液流动太快,延缓有毒物质的循环……”
相柳的身体几乎蜷缩折叠,眼睛却定定盯着丛林中的某一处,似乎想要穿透层层叠叠的绿色找到什么。
关切喧嚷都乌蒙蒙的绕在耳畔,他耳中只有风声,他等的只是风声,
呼吸引动的风声。
平衡旷日持久,他在赌,人心有牵挂,在恒常中等待错的那一拍。
“相柳…”
丛林里也确实有一双眼睛,正静默的注视着他们。
禹成泽两天前来到这里,僵直已经从左手蔓延到了整条手臂,提示他的时间已经不多,再见不到那个高高在上的虚伪神祇,他恐怕也没力气对抗了。
“没毒的,只是苦。”
蒂卡尔从他背后浮现身形,遥遥看过去的目光很可惜,
“雨林中有毒的植物太多了,竟然挑中了没毒的一种,真幸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