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太阳悬在头顶,蝉鸣自四面的山坳里一阵一阵地沸腾着,起起伏伏的,演奏着夏季特有的交响乐。
院子里的老槐树撒下了一大片荫凉,杨嘉懿就躲在这荫凉中,悠哉地躺在摇椅上,大爷似的指挥着徐之做这做那。
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水果……明明水壶就在手边,可她偏偏要把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徐之喊出来,给她倒水。
徐之无奈地看着杨嘉懿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情,任劳任怨地满足了杨嘉懿的一切要求,致力于把大小姐给伺候妥贴了,然后才继续去做饭。
他知道杨嘉懿就是故意的,不过没关系,他愿意这样照顾她,一辈子不够,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愿意。
杨嘉懿在的这段时间,他做饭的次数比过去的5年都要多,每天都变着法地做好吃的给杨嘉懿,已然成为了厨房的常客。
这个季节正是吃菌子的时候,徐之天不亮就拿着竹筐进了山,挖了满满一筐的菌子,准备中午给杨嘉懿做好吃的。
杨嘉懿用牙签扎着削好的苹果往嘴里送,想到这段时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又看到徐之如此逆来顺受的样子,她的心情就好的不得了。
算好了吃饭的日子,杨嘉懿早早地就坐在了石桌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徐之把菜一道道往外端。
炒的,蒸的,炸的,煮的……明明只有两个人,徐之却不嫌麻烦地做了一堆。
最后一道菜是一盆菌汤,徐之小心翼翼地端着手里的汤盆,杨嘉懿刚想提醒他小心一点,就看见徐之不知为何放了手。
四碎的瓷片混杂着热汤,溅在了徐之的身上。徐之被一股不知名的疼痛压弯了腰,撑着自己半跪在了地上。
杨嘉懿吓得连忙跑了过来,慌不择路地跪下来扶住了他:“怎么了……”
徐之忍着疼,看向杨嘉懿,有些艰难地说道:“杨枝……出事儿了。”
很疼……很吵……很黑……
杨枝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变成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气球,起起伏伏的,晃得她好晕。
之后,耳边渐渐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哭声,其中压抑着的痛苦,让人听了无端就很难过。杨枝很想说一句“别哭了”,但她实在说不出口。
于是她只好努力地稳住那个摇摇欲坠的气球,把它系在这熟悉的哭声上,找一个落点。
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一道亮光,恍恍惚惚的,看不清楚。那亮光跟逗她似的,一直在跑。
她突然觉得好累啊。
可是生活才刚刚好起来啊,她从一无所有,被仇恨推着往前走,到现在有了朋友、亲人、爱人,她实在是舍不得啊。
杨枝已经推进去抢救了,甘鹿拒绝了护士要为他处理一下外伤的要求,麻木地靠在了冰冷的墙上。
然后顺着墙缓缓地蹲了下去,把头埋在了手掌里。
不知过了过久,甘鹿感到了一只有些苍老但带着香味的手,轻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甘鹿满眼通红地抬起了头,悲戚地叫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叹了口气,招呼来了等一边的小护士,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对甘鹿说道:“把伤口处理一下,要不然等她醒了,你怎么照顾她啊?”
甘鹿抹了把脸,慌乱地点了点头。
安排好了甘鹿,老太太看向了重症室的门,细细地思索了起来。
甘家、顾家,会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呢?
想起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小女儿,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和她有关系。
杨嘉懿和徐之当天晚上就买了机票赶了回来,一下飞机,就直接往医院这边来了。
此时的杨枝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醒过来。甘鹿送走了年事已高的奶奶,就这样等在重症监护室门口,不愿意离开。
杨嘉懿一路忍着的眼泪,在看到昏迷不醒的杨枝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恨不得是自己躺在那里。
伤成这个样子,杨枝得多疼啊。
而这样的难过和痛心,在看到甘鹿后,更是转成了灼人的怒火——凭什么?凭什么他一点事儿都没有?
杨嘉懿悄悄地抹掉了眼泪,冷着一张脸,走到了甘鹿的面前,还未等他说话,重重的一巴掌就落在了甘鹿的脸上。
身边跟着的徐之和助理都惊呆了。
这实在是很重的一巴掌,甘鹿的脸被打的偏到了一边。很快,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尽管如此,杨嘉懿还嫌不够,又扬起了手,准备再打一巴掌。
甘鹿始终一言不发,不躲不闪,竟是准备再挨一下。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徐之拦住了杨嘉懿,低声道:“够了。”
杨嘉懿火气未消,一开始还冷冷地看着徐之,却在徐之苍白的脸色中,心软地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