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存坐在宋多喜旁边,给她泡了杯菊花茶,她把水杯轻轻放在宋多喜面前,轻声问:“妈妈,我的存在让你很难过吗?”
宋多喜端起杯子喝了口菊花水,“你说呢?”
夏存是她做错决定的黑历史,是她希望落空的铁证,她看见夏存就会想起没有她的好处。
夏存看宋多喜的情绪稳定下来,循循善诱,“妈妈自己也是女性,为什么会重男轻女呢?”
“我怎么重男轻女了?我对你还不好?”宋多喜瞥了夏存一眼,理直气壮地反问。
“不想生男孩,只想生女孩。”夏存拿刚才爸妈吵架的事情举例。
宋多喜一副那又怎样,的确如此的样子,“女孩迟早都是别人家的,把你养的再好也没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是帮别人养的。”
“妈妈嫁给了爸爸,可妈妈还是外公外婆的女儿啊。”夏存不理解宋多喜的想法。
宋多喜笑夏存天真,“你听听这两个词,‘外’公,‘外’婆,都是外人咯。”
夏存反驳:“妈妈自己也觉得外公外婆是外人吗?结婚的力量这么强大吗,甚至能劈开血缘?”
宋多喜:“……”她一时竟无言以对,她还能说她把爸妈当外人不成?那不是在教夏存把她当外人,可她从小也是这么过来的,爸妈都把她当外人养,几个兄弟才是手心里的宝。
夏存接着发难:“而且女孩哪里没用呢?哥哥做的哪件事我做不到?我做的事,哥哥能做到吗?”
“女孩没用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你爸说的,你别赖我身上。”宋多喜又喝了口菊花茶,“不过你哥生下来的孩子能姓夏,你生的孩子能姓夏吗?”
“我生的孩子也能姓夏啊,可是妈妈,就算我生的孩子姓夏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你不姓夏,你姓宋啊,你为什么要维护他们的利益,给女性添罪名呢?” 夏存图穷匕见,“妈妈,这个世界基本上都在围着男性转,我们女性就别围着他们转了吧?”
“是啊,我姓宋啊。”宋多喜瞳孔颤动,他们的孩子姓不姓夏跟她有什么关系?
“妈妈,我和哥哥都姓夏,可姓夏的爸爸为这个家做了什么呢?从小到大,我跟哥哥的衣穿住行、生病上学都是你操持,家里所有的日用所需、迎来送往的小事是你拿主意不说,甚至买房、开店的大事也得你拍板,长这么大,我甚至都没见过爸爸往家里买过东西,爸爸从头到脚的东西都是你帮着买,可爸爸给你买过什么呢?”
宋多喜陷入沉默。
“……”确实什么都没买过,当年结婚的时候,老夏家连三金都没给她买。
“妈妈,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可是这个家没有爸爸又能产生什么影响呢?”夏存挽住宋多喜的胳膊,脑袋放在她肩膀上,“爸爸对这个家的贡献只有钱了,可是你也能赚钱,甚至赚的钱比爸爸还多,对接的资源也比爸爸多得多。”
她们家最能赚钱的明明是女性,妈妈和夏存自己。
夏存咽了咽口水,想喝水,口有些干,但是不能打断这个情绪,她只好继续说:“妈妈,爸爸看不见你做的这些事,或者他把这些视作理所当然。”
“可是做这些事很辛苦、很累,妈妈像个超人一样摆平自己生活和事业中的所有难题,还把我和哥哥养到这么大,这么厉害的妈妈,只有我能看见。”
“妈妈,你真的觉得女孩不如男孩吗?”
“你不是别人家的,不是夏家的,也不是宋家的,在成为我的妈妈、爸爸的妻子之前,你是一个独立女性,你是你自己。”
“虽然你有时候脾气有点坏,但是我知道你只是被生活压着走,需要发泄,真正做事的人要承受的情绪和困难,当然比什么都不做的人多。”
“这么强大的妈妈性别是女性,如果孩子的性别真的可以选择,我一定会选择生女孩。”
夏存的眼泪顺着眼尾流到宋多喜的脖子上,她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弹起来转身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是第一天认识夏存。
失去支撑,夏存往下栽了一下,她用手撑住沙发,抬起头。
“比起姓夏,我更想姓宋,妈妈,我改名,跟你的姓好不好?”夏存的眼泪让她的瞳孔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她在嘴角上扬的同时眨眼,让眼眶里积聚的泪水顺直而下。
重来一次,她不允许她自己是这个家的最底层,她不想让对这个家贡献最低的人坐享其成。
妈妈自己没有被爱过,不会爱人,那就由她来爱妈妈,教妈妈应该怎么爱女儿。
她绝不会再让28岁时的爸妈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