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也不知,只觉得当时在法坛上五脏六腑都疼,脑子也晕乎乎的,直到桃木剑刺身,儿臣才有了意识。”
太后眼中闪过错愕,一时不知云蓁邪祟上身究竟是真是假。
不过一瞬,太后便恢复了神情,刚要开口却被云蓁的话弄得背后一凉——
“母后,”云蓁抓住太后的手,露出惊恐的表情,“会不会是和亲路上惨死的那些人找回来了?”
太后一怔,“他们的死与你何干?”
“他们也是为了送儿臣出嫁才丧命的,冤魂索命……故而儿臣才会被邪祟上身!一定是这样的!”
云蓁满脸惊恐,抓住太后的手暗暗用力,“母后定要和皇兄说,让大理寺卿尽快查出真凶,否则儿臣心里委实不安。”
太后故作镇定地安抚云蓁,“你这孩子尽胡思乱想。”
云蓁垂眸,眼含泪水,“邪祟借儿臣的手杀了人,皇兄会不会怪罪儿臣……”
“既是邪物作祟,自然与你无关。此事圣上已下令不许再提,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云蓁擦了一把泪,“是……”
太后走后,云蓁面上的委屈才逐渐消散,眼中渐起狠劲。
“殿下……太、太后当真想害您吗?”
罗衣和琉璃簪已让雪绒大为震惊,不料还有驱邪这一出。
“本宫也不知究竟做错了何事,这偌大的皇城竟容不下本宫。”
雪绒满脸愁容,“殿下……”
当时桃木剑朝云蓁刺中时,她欲跑向云蓁,却被赵公公一把拉住。剑尖刺身,雪绒止不住地掉眼泪,此时双眼已红肿。
太后和圣上心里本就不安,故而对邪祟附身一事信多于疑,但雪绒心里坦荡,加之在云蓁身边这么久,隐约能猜到云蓁当时是装疯以求自保。
“殿下明是可以躲开的,却让自己白白受了这罪。”
“本宫已如她们所愿,做了被邪祟缠身之人,若桃木剑不刺中本宫,本宫身上的邪祟还如何能除?”
“经此荒唐的邪祟一事,日后再不会有人拿身份存疑来打压本宫,何况……”云蓁忍着身上伤痛,用力扯出一抹笑,“傅贵妃倒了,太后便如断了一臂,往后再无人替她对付本宫,她便做不得那藏于幕后之人,她想坐享其成,本宫偏不让,本宫要逼她亲自出马,只有这样,她的狐狸尾巴才能露出来。”
雪绒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原以为曾经的自己过得已够苦楚,却不想看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才是世间最苦之人。
“派人去跟寿康宫说一声,本宫在这儿住不惯,还是回长公主府养伤吧。”
雪绒看出云蓁眼中对皇宫的厌恶,遂忙应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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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春楼雅间,花芜奉上茶水,软榻上的沈今鹤闭目倾听花芜带来的宁州的消息。
“您若得了机会便去趟宁州,王爷说有些事须同您当面商议。”
他的语气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知道了。”
“你这可有让伤口不留疤的药膏?”
沈今鹤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问得花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以为听错了。
随即她又恢复了神情,赶忙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瓷罐。
花芜是燕春楼的花魁,身上断然留不得半点伤疤,防止不小心磕了碰了,她便备了些玉容膏。
她跟了王爷和掌印这么多年,这还是他沈今鹤头一回向她要这东西。
他们这些跟在沈今鹤身边多年的下属都清楚,他向来不在意身上的伤,有时连包扎伤口都是草草了事,更别提会用玉容膏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花芜好奇不已,但身为下属,万万不能多嘴过问上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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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至,云蓁屋前的那棵栾树枝叶中探出些许鹅黄,风掠过时,细碎如金栗的繁花纷纷飘落,宛若花雨。
窗外美景让靠于床头的云蓁心中涌上一股久违的宁静。
她有时也想到院子里坐坐,但就算雪绒搀扶的动作如何小,云蓁还是觉着伤口扯得疼。
索性让雪绒将窗户开到最大,每逢花雨至,她心情一好,疼痛也少了几分。
此刻花雨落下,她抬眸欣赏,却见一片鹅黄中忽而染上一抹玄色。
紧接着,雪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奴婢见过沈掌印。”
沈今鹤未说什么,往云蓁房里探的步子并未停下。
“掌印,这……”雪绒有些为难。
“让他进来吧。”云蓁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