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蓁一见到沈今鹤,便不由自主地幻想那夜醉酒后的场景。
她将他金贵的蟒袍染上污秽,也定是说了些丢人显眼的话,她若是知晓自己说了些什么也就罢了,不像现在这样心里没底。
沈今鹤从看她的第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平日里,她从不刻意回避他的目光,总是以长公主那高贵从容的姿态示人,怎会像此刻这般神情不自然,甚至悄悄拉了缰绳,不敢靠他太近。
尽管云蓁并未看沈今鹤,他还是望着她开口道:“殿下有事可吩咐钦吾卫。”
言外之意,不必亲自走一遭,不必……
劳烦大理寺的人。
当然,云蓁没打量沈今鹤的神色,自然不会晓得他这一想法,只当他是想监视她才说了这话。
她早该想到,钦吾监何等厉害,京中定是布满眼线,城防要务更是逃不过沈今鹤的掌控。想必她前脚刚踏出城门,沈今鹤后脚便已得知消息。
尽管沈今鹤曾说过她可以信任钦吾卫,可以信任他,但云蓁今日的行动却是与太后为敌,也就等同于与圣上为敌。
沈今鹤未必会站在她这一边。
若让太后和圣上知晓她已在提防他们,必将扰乱她很多计划。
不过,有一点云蓁可以放心,沈今鹤既然来了,便不会将她出城一事告知圣上,否则由圣上召见云蓁问询缘由,岂不省下了他亲自前来的麻烦。
云蓁正思索着如何解释今日出城的缘由,另一侧却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适时为她解了围——
“其实殿下不必亲自来刺杀案发地的,臣定会再细细搜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云蓁侧头望了蔺聿一眼,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和其他臣子一样,蔺聿可以和气地唤他一句“沈掌印”,但他眼中的沈今鹤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亦不认为沈今鹤就是奸臣。
故而方才对他放下戒备,但又见他渐起阴冷的眸光,蔺聿心中不免忧心。
沈今鹤手段毒辣,行事风格不似于常人,若知晓蔺聿和云蓁逆了圣心,暗查江湖杀手组织,恐怕会横生枝节,蔺聿这般想着,便赶忙出声掩饰。
云蓁附和道:“本宫见了那地方确实会想起当日种种,心里不是滋味,但本宫也想尽快破案。”
她稍稍侧目,只用余光看着沈今鹤,“钦吾监公务繁忙,本宫不便打扰,正巧大理寺负责此案,本宫便寻了蔺大人一同前来。”
沈今鹤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一行人在天色将暗时抵达城门,蔺聿在大理寺门前下了马,云蓁也跟着跃下马背。
一路上,云蓁始终沉默不语,蔺聿以为她因此案烦神,便温声宽慰道:“真相大白之日,必不远矣。”
云蓁闻言,扬起嘴角,接了他的好意,“多谢。”
蔺聿和一众大理寺官员俯身拱手告退,她身后便只剩沈今鹤一人,因实在不知如何自然地同他相处,云蓁愣在原地许久不愿回头。
马背上的沈今鹤眸光渐沉,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不悦。他不愿对她冷言冷语,只得强压下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快,语气虽平淡,却隐隐透着一丝克制:“人都走远了,殿下还在看什么?”
云蓁心想:没看什么,只是不想看你而已。
她回过头来,嘴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沈掌印醋了?”
沈今鹤:……
醋了?他这股莫名其妙的不悦是因为醋了?
沈今鹤立刻否决了这一想法,忍不住笑道:“臣醋什么?”
不等云蓁回答,他便继续说,似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臣又不会有什么儿女情……”
他话还没说完,云蓁便又说:“醋本宫不找府上的钦吾卫随行,反倒唤来了大理寺的人,叫别人抢了钦吾卫随侍本宫的差事?”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沈今鹤一时语塞,心中懊恼不已,此刻反倒成了他尴尬难堪。
见沈今鹤如此,云蓁心里顿时舒畅了许多,至少此刻不是只有她一人不自在了。
她歪着脑袋问:“你刚才是想说儿女情长?”
他飞快移开视线,语气中带着几分羞,装傻充愣:“殿下听错了。”
她嗤笑一声,挑眉道:“是吗?”
云蓁轻盈跃上马背,却见一旁的沈今鹤猛然一拉缰绳,快马加鞭,径直朝前奔去。
云蓁瞧他那想逃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于是又大声调侃:“天都快黑了,沈掌印竟不护送本宫回府?”
原是想逗弄他一番,并未指望他会当真,却不想她此话一出,沈今鹤突然勒住马缰,调转马头,朝她缓缓行来。
云蓁一怔,“你还真回来了?”
沈今鹤如她先前一样,并未直视她,“既是殿下之命,臣自然遵从,何况,臣本就是来确认殿下安危的,毕竟是臣职责所在。走吧,臣亲自送殿下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