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绒一愣,“奴婢代殿下跑一趟就是了,您怎能去那种地方?”
“有些事只能本宫自己亲自了结,你不必跟着去,一会儿蔺大人来府上接本宫,有他在,你且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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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狱的尽头左侧,有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边血腥味格外浓重,甚至可以说,整条道上飘着的气味都是从那间牢房里散发出来的。
里边关着五个刺客,个个身上布满了用过刑的痕迹,被染红的衣衫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血顺着他们的身体往下淌,暗红和鲜红的血痕相交,让人瞧着都生疼。还有被铁镣磨破的脚踝,更是不忍直视。
可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不会有人因此生出一丝怜悯。
牢房里的地面坑坑洼洼,凹陷处积了不少血水,平地上也铺了一层猩红。
狱卒打开牢房,蔺聿差人搬来一把椅子,本是考虑到云蓁怕不愿鞋上沾了血,所以想将椅子放在过道上。谁知牢房的门刚一打开,云蓁一脚便迈了进去,甚至似泄愤般狠狠地踏过血水。
蔺聿见状忙吩咐了人去拿张草席来,云蓁却云淡风轻地摆摆手,径直走到几个刺客面前。
几人眼睛肿胀得睁不开眼,只能透过一丝缝隙瞧见眼前的白衣公子。
是一位面容秀气的公子,圆圆的杏眼却有着狠厉的眸光,看着极其违和。
“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云蓁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快,不是不满大理寺没审出有有用的信息,而是觉得这些刺客宁死不屈的气节用错了地方。
事到如今,她知晓太后的罪行,但也仅她一人知晓而已,这些刺客不说,天下人又怎会看清那位“慈母”的真面目?
蔺聿跟在云蓁身后,也踏在血水之上,语气不似之前那般温和,“该用的刑都用了,人都快没气了,还是什么都不说。”
忽然,云蓁抬起手捏住其中一人的下巴,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她靠近些,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记得梁公公是谁么?”
见他原本无神的眼眸顿然一怔,云蓁勾了勾唇,“他死了。”
听见这个消息,这刺客用力瞪大了眼睛,疑惑当初买凶的梁公公因何而死,更疑惑眼前这位看似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究竟是谁。
云蓁继续小声说:“尔等非得摊上皇家的浑水,就是你们的主子不灭口,你以为梁公公的主子会放过你们吗?”
云蓁戏谑道:“明日便是朝堂会审……相信本宫,你们活不过今夜。”
那人用力吐出几个字:“你是谁?”
云蓁提高了音量,让其他几个刺客也能听见,“本宫乃昭华长公主,当日之仇,本宫永不会忘,既然尔等想当忠心的狗,本宫便成全!”
云蓁微微侧目,“蔺大人,不必再同他们多费口舌,此案了结罢。”
蔺聿没想到云蓁会出此言,忙上前一步,急促道:“就这么草草结案?”
云蓁深吸一口气,垂眼不敢看他。
她知他和她一样想要个真相,不为别的,就为那些和亲路上枉死的冤魂。
蔺聿以为云蓁也是这样想的,何况蒲大人离京前将此案托付给他,说长公主曾在太和殿请他为枉死冤魂做主,他这些日子夜夜宿在大理寺,拼了命缉拿到这几个刺客,谁知她竟让他结案。
其中一个刺客虚弱地问道:“我明明亲眼看着你掉入深潭……你怎会活下来?”
云蓁朝他射去一记狠厉的眼神刀,“本宫命不该绝,仅此而已。”
语罢,云蓁拂袖离去。
蔺聿追了出来,他心中实在困惑,他虽与她接触甚少,但他不信她会轻易放过此案。
“殿下!”
云蓁自知该给对此案鞠躬尽瘁的蔺聿一个说法,便停下了脚步。
从前的蔺聿知礼数,断不会像此刻这样盯着云蓁的眼睛,“雇凶之人还未查出,殿下为何结案?”
“他们若想说,早就说了,你如何查?”
“几日不行便几月,几月不行便几年,只要不结案,臣就有权利一直查下去!”
“是,你有权利查下去,可你有几条命能继续查下去?!”
云蓁平静下来,“本宫自会替那些冤魂报仇。”
见蔺聿还是盯着她,她又说:“本宫不想结案,但更不想有人因此案危及性命,你明白吗?”
“臣如若怕死,便不会当这大理寺少卿了。”
云蓁叹了口气,“罢了,你不明白。”
蔺聿挡住要离开的云蓁,“那便烦请殿下和臣说明白。”
“你不知道有句话叫‘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吗?”
他的眼神仍旧格外坚定,“臣知道,但臣也想替那些人讨回公道。”
云蓁无奈骂道:“真是个傻子。”
与此同时,蔺聿还说了句:“也替殿下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