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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又道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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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想瞒,可消息传得太快。风临前脚出皇城,后脚栖梧宫便知道了。

当夜皇夫不顾病体来到了紫宸殿,没有行礼,没有客套,直接开口道:“她究竟犯了什么错,竟惹得你将她连夜赶出皇城?!”

武皇屏退众人,走上前来,伸手想暖一暖他的手,却被皇夫一把甩开。武皇也不恼,低着头道:“朕有朕的打算,总之不会害她。你大可放心。”

“放心?”皇夫听了这话不由得冷笑,“你做了这样的事,叫我放心?告诉我,我要怎么放心?”

“朕派人去守着她了。”

“是监视吧!”

武皇一阵沉默。

皇夫看着她,目光满是难过,道:“我原本不打算这样想你的,可你逼得我不得不这样想。自打临儿归宫后,你待她便不似从前,对从前亲近继儿的人也不留情面,几个月来你杀了多少人?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想清洗朝堂么?”

武皇凤眸低垂,良久才开口:“朕……有朕的打算。”

皇夫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失望:“呵……又是这一套……你想像从前那样打发我,但如今我不想再配合你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打算把临儿怎么办?”

武皇道:“她是朕的嫡女,朕本就是将她当做皇储的候选看待的。而今这样的局面,朕的心中其实对她给予厚望,磨砺她也是为了她好,你也知道,她的性子有些羁傲。”

皇夫听了这话并没有高兴,反而面寒如冰。他转身背对武皇,来回走了两步,突然挥袖将桌上物全扫到了地上。

伴随着瓷器碎裂、器皿摔落的杂声,皇夫怒吼道:“胡扯!!”

武皇站在一旁看着他,低声道:“南玉……”

皇夫踩过碎瓷片走到她面前,冷声问:“你说的话,你自己信不信?”

“南玉,我……”武皇伸手想去拉他,却被他急忙避开,“别碰我!”

皇夫后退了一步,看着她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武皇只觉心中一阵刺痛,忍不住蹙眉看他,目光像从他的脸上寻到一丝波动的情绪,但他的脸上只有冰凉的失望。

皇夫道:“我只要一句实话,如果临儿此后永居封地,你愿不愿意放过她。”

武皇苦笑道:“这由不得她,也由不得朕。”

“呵……陛下,我的好陛下……”皇夫别过脸,望着远处跳跃的灯火,眼眶微酸,“我究竟在期待些什么……我是臣,臣在陛下心里从来算不得什么。怎么会指望凭几句话改变陛下的心意……”

他低头露出一个落寞的微笑,武皇心中微痛,想开口说什么,却被他打断:“陛下,今晚臣失礼了。臣不敢请求恕罪,惩罚与否全在陛下,臣甘愿领受。臣还有最后一句话,陛下只当个笑话听听……”

皇夫微微停顿,冷声道:“臣已失去一个女儿,绝不可再失去另一个。来日还请陛下善待臣的女儿,不然,臣绝不会原谅陛下。”

这话细究起来没有实质的威胁,可武皇看着他微寒的眸光,心中却莫名恐慌起来,似乎眼前人真要做什么绝情的事,令她心中闷痛不止。

直至皇夫离去多时,武皇仍站在那一地碎瓷面前。

-

宣文十六年腊月,皇长子风德宜远嫁陈国。

离京那日,风德宜执意让仪队路过定安王府。震耳的礼乐声响彻那条寂寥的街,连驻守在府门处的士兵都忍不住侧目观望。

沉重的大门紧闭,王府的高墙冰冷巍峨,从外面窥不到一点内情。

风德宜不知道风临有没有听到,但他心里只当她听到了。听了喜乐,也算送过自己。

将走过时,隔着层层门户和人群,风德宜探出头,对着那紧闭的王府喊道:“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别死在里面了——”

礼乐轰鸣,不知王府内有没有回应。他也无从确认了。

喜庆的仪队消失在街尾,带走了那个嘴硬心热的男子。今生难再相见。

关禁闭的大半日子里,王府内只有风临一人。每半月有人定期送食材、衣物,送到便出,不做交谈。

宫内寒江等宫人不允许来伺候,旁人也不允许来探望,就连送的衣物也需层层上报,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不变的唯有定安王府外的禁军,终日围得铁桶一般。别说入内探望,外人只是稍靠近几步,都会被禁军殴走。

定安王府变成一座孤岛,与世隔绝,谁也不知风临到底如何。

这样的举动惹得朝臣们暗中揣测不停。京中也流言纷纷,都道:“上厌弃定安王。”

风临人如被囚,曾经与懿明太女、定安王交好的世家、臣子,过的也不大如意。

细算起来,自先太女死后,唯二过得愈来愈得意的只有缙王风恪,和她背后的刘家。

无论朝局如何变化,沉默的定安王府始终静静伫立在凤鸣大街,凭风吹雪淋,也不改变一丝一毫。何时看,何时是那副模样。

可时光照旧随日月流逝,无论建筑是否动容。

风临就在那冰冷寂静的王府,度过了她十三岁的生日。

在一片寂寥中,迎来了宣文十七年。

生辰那日,子徽仪偷偷来看过她。

使了大笔银子,又搭上一顿好酒菜,他才换来站在王府东墙处的两刻钟。

子徽仪去时问那些看守的士兵:“准么?”

她们都笑道:“你放心去。那定安王常在东面那块儿劈柴练拳,说不准就能碰到。”

子徽仪微愣,道:“劈柴?殿下么?”

“是啊。府里除了定安王也没旁的人,她总要干的”

他低下头,没有说话。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坠得沉甸甸的疼。

不知不觉他独自来到了东墙,站在墙根处,他踮起脚,唤道:“殿下?”

侧耳静听,墙内似乎没有声音。

子徽仪又道:“殿下,您在吗?”

再听,里面还是没有响动。

子徽仪站在那儿喊了两刻钟,都没有得到回应。远处已有士兵对他招手,示意要换班了。子徽仪不得已,只得在对方的催促下离开。临走前,他还是对着冷冰冰的墙说了一句:“殿下,生辰快乐。”

走时他似乎听到了身后有树枝轻刮的声音,似是而非,他也不清楚。

他是借着年节回府的借口出宫的,晚上自然也要回到相府中。

夜里吃完饭,子徽仪散着发坐在窗前,心中难掩失望。

他其实真的很想见见殿下,哪怕是听听声音也好。许久未见,他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是瘦了还是胖了?

她自己一个人在王府住得惯么,一个人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想家?

她的伤呢,还痛么?

她一个人过生辰,会难过么?

不能想,一想便收不住,没有尾。

子徽仪独对幽灯,蹙眉微叹。千丝万缕愁不尽,天光大亮,又是一夜无眠。

子徽仪过得不踏实,宫中今岁的年节过得也不算热闹。

栖梧宫冷清不必说,白绸未撤,瞧不出一点年味。就连宫宴皇夫也称病不往,晾着武皇一人独坐高台。

武皇意料之中,为皇夫解释几句也不再提。只是她没想到夜里去栖梧宫,也会吃闭门羹。任凭她在外等多久,皇夫就是称病不起,后来竟直接熄了灯,是打定主意不见了。

武皇在外吹了许久的冷风也没等到皇夫心软,她自知理亏,也并不气恼,想着明日再来,他总不会不见自己。

可明日又明日,直到春暖雪消,皇夫没再见过武皇。

在一日日的沉默中,宫中权柄渐移。

皇夫深居简出,不再理六宫事。那栖梧宫的门如一道无形的墙,隔绝了所有的欢欣。春暖花开,莺声燕语都是旁人的,他们只有寂寥。

风依云好歹有子徽仪作伴,也可以常去学院读书识友。可皇夫一个人苦熬,没有人能陪他。白日里为风临挂心,夜里为风继垂泪,一日复一日,皇夫独坐窗下守着那仅存的一点点回忆疗伤,看不到窗外的红花绿树,春夏变迁。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乏味得有些可笑。

夏去冬来,细雨化落雪,宣文十七年迎来了尾声。皇夫有时病着,看窗外也恍惚,似乎去年的雪还没化,今年的雪又来了。

日子太过枯燥,他有时分不清年月。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安抚皇夫,正月前,武皇终于下旨解了风临的禁闭。

至此,风临已在王府关了整整一年。

一年,没人知道她怎么过的。

定安王府前禁军撤走大半,一下子空荡荡,倒叫人有些不习惯。来迎风临的人很少,皇夫身子不好未能出皇城,府前只站着子徽仪、风依云与子家的几位人,丞相未来,但子敏文却到了。宗亲之中只来了郡王风安澜。

说起来不过寥寥四五人,实在冷清得很。这也难怪,风临已非昨日的定安王了。

而今失宠,趋炎附势者落井下石,明哲保身者避之不及,点头之交何苦蹚浑水?至于亲朋挚友,长姐横死,二哥远嫁,挚友流放,朋友失踪的失踪,离京的离京,其余表面宗亲,不提也罢。

仅剩的几个亲近之人都来了,也算是勉强挽回了这惨淡的欢迎仪式,使场面不至于太难看。

等了一会儿,风依云上前询问:“旨意不是今日吗?人怎么还不出来?”

还未等士兵作答,紧闭的府门传来沉重的拖移声,几人目光登时聚集,府内的阴影里出来了两名侍卫,右手握着剑,左手拎着一些小行李,面色很是难看,时不时往后瞥一眼,意味深长。

随着侍卫目光望去,阴影之中走出了一位瘦削的少女,穿着一身白衣,周身散着一股沉静的寒气。

她的衣衫朴素,穿得简单,但也算整整齐齐,说得上利落。面上更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妆。那头长发只随意扎了个马尾,长长地垂在背后,头上只用了根白绸系住,旁的装饰一点也无。

远远望去,她如一只清雪雕成的白凤,带着长久独处的疏离,沉静而素丽,散着沁脾的冷香,只一闻,便觉肺腑微凉。

这从头素到脚的打扮令几人微惊,这与印象中那位明丽华美的小亲王相差甚远,使得几人都没先开口叫人。

不过细细一想,几人也都理解了,她自小娇生惯养,哪会穿戴梳头,独自在府中自然没法装扮。

风依云几步迎上前,站在她面前道:“姐姐,你怎么样?还好么?一年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谁欺负了你?你告诉我。”

风临顶着清晨的阳光看着眼前的弟弟,微微眯起眼。一年没有与人交谈,她迫切的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无从讲起,只好道:“没有,府里只我自己,谁会欺负我?”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子徽仪忍不住几步跑上石阶,站在她面前不远处,激动地唤了声:“殿下……”

这一声殿下叫出,后面的话却无端卡住,他将昨夜打好的腹稿忘了干净,只直直看着风临的凤眸。

风临慢慢走下台阶,站定在他面前,轻轻一笑:“你长高了许多,而今我要仰头看你了。”

子徽仪喉头一涩,未能接话。

风临伸手想拉他,终究还是忍住了,轻声道:“走吧。”

说罢他们一道下了台阶,走到几人近前。风临有些生涩地笑了下,开口道:“劳烦你们来接我。”

风安澜笑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我理应来见的。”

子敏文没能笑出来,她的面容没比风临好看多少,脸上顶着大黑眼袋,一脸心力交瘁的模样,只冲着她点点头:“出来就好。走吧,一起去吃些好的,我请你。”

风临点点头,随她上了轿子。

见众人上轿,风安澜却告辞了,只说来见风临无恙便放了心,又将带了的礼品一道塞了过去,便利落离开。

风临对她道谢,她也只是笑笑。

到了轿上,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子敏文有些无奈地开口:“这轿子并不大,坐四个人你们不觉得挤吗?”

风依云不假思索:“堂姐说的极是,确实有些挤了,劳烦堂姐下去坐另一顶了。”

子敏文怒道:“这是我的轿子。”

风依云微微一笑,当做耳旁风,全然没有下去的打算。子徽仪察觉她的目光,未等其开口便道:“我不。”

子敏文更不想下,风临叹了口气道:“就这么坐着吧……”

沉默片刻,风临抬头望向对面的两位少年,最后目光落在风依云身上:“父亲他……近来如何?”

“挺好的。”许是觉得这话说服力不强,风依云又接了一句,“虽然虚弱,但比先前好太多。日日都进滋补之物,气色已有了回转。呕血也止住了。”

风临眼前闪过皇夫那头枯败的头发,心中微痛。她低下头,对弟弟说:“这一年你一人在宫里照顾父亲,受了不少累吧,辛苦了……”

淡淡的话,藏着一份歉意,微红了风依云的眼,他也没否认,扬头道:“知道就好,你出来了好好替我,让我多歇几日。”

“嗯。”

风临没忍住,悄悄看了子徽仪好几眼。

他长得更清丽了,许是长个的缘故,人也变得纤细修长,少了几分稚气,但仍是一副少年模样,只是出落得更加动人,原本圆鼓鼓的脸也有了清晰的线条,添了许多清皓之气。

他原本就是个天仙似的美人,越大,身上那种清仙一般的气质便越显露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带着霜露的寒气。一眼望见,便再难挪开目光。

你过得怎么样?这一年发生了什么?读了什么书?去了什么地方?

风临一连串的话憋在心里,却问不出口。

而今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形,这一年的幽禁把她关得明明白白,她大把闲暇的时间,无可选择地用于胡思乱想上。

这样长的时间,足够让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不再是以前的定安王了,她现在实非良配。

花街游马的定安王可以开口许诺,可幽禁失恩的风临有什么底气去招惹清白的公子?

哪怕下一秒子徽仪脸一抹,失忆一般把旧时情愫一笔勾销,她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在这样的心态下,风临到底没开口,转头看向了子敏文,同她谈起这一年大小事,越讲心越凉。

子家立场特殊,原本身为皇亲,又拥护懿明太女,地位稳固。而今接连失了皇夫与懿明太女两大助力,连剩下的定安王也遭幽禁,不免风雨骤降。子丞相不得已,提早将子敏文送入了官场。

朝中而今不少人视风恪为下任皇储,皆有逢迎之意,当初缙王不过短短两月,便羽翼大丰。

不少曾被懿明太女打压的党派转而直接投入缙王门下,缙王也有意拉拢,也不知是否得了授意,这群人纳给缙王的投名状,便是找丞相、太傅之流的麻烦。

子丞相是个硬朗的人,虽然疲于应付,但好歹撑得住,魏太傅就不行了,她已六十,又痛失爱徒,被打击得卧床不起,神志混沌,时常呓语,清醒的时候是越来越少,健忘一日胜过一日,已是难理政事。于两月前告老归乡了。

原懿明太女交好的裴家此时选择了明哲保身,裴大人机敏,在缙王势头起之前挂个闲职,称病远赴江南修养,把长女裴怀南推上来,领了南方的差事早早离了京。

闻人言卿与家中大吵一架后独自从去了吴城,此后便了无音讯。据传闻说有人见她跌落山崖,闻人家闻讯立刻派人去寻,可都没有结果。算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闻人家了一位出息的后辈,又是老清流了,此时选择远离权利斗争也无可厚非。

这一年的消息风临越听眉头越皱,当听到意料之中的缙王势大后,风临还是没能缄口,用一种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感慨的语气道:“三姐多病,这一年倒是好了不少。”

子敏文随之一笑,笑得有些凄凉。

风临抬手轻掀车窗,道:“这附近就有食铺,就近吃一口吧。”

子敏文移过头看,见只是街边小铺,道:“这能行么?”

风临目光淡淡,道:“可以。我真的有点饿了。”

车驾悠悠在一处二层包铺停住,几人下了车,于二楼坐定,子敏文派了两个仆人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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