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与风恪无声的对视一眼,都冷着脸分道而去。
风媱偏头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笑得很开心。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皇姨笑什么呢?”
风媱回头,见是风和,脸上笑意更盛。她俯下身看着这个穿着小紫袍的女孩,只觉滑稽可笑,道:“笑还用理由?本王天生就爱笑。”
风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道:“爱笑好,爱笑就要多笑笑。”
“傻小孩。”风媱笑着直起身,转身离殿。
在她身后,风和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跨出了大殿,风和才开口,用极小极细的声音轻语:“省得以后没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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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放课,子徽仪与风依云从书院说笑着出来,见到眼前景象,不由得一愣。
学子们如潮水涌出,却在门前不远处硬生生分出了一块空地,好像有什么洪水猛兽在那,避之不及。且一个个面色都极为晦气,敛口不语,原本放课的喧闹声也消失无踪,静的吓人。
风依云最喜欢看热闹,连忙拉着子徽仪往前走,待到门前,二人又是一愣——街对面站着的那位人物,不正是风临吗?
风临似乎是刚下朝,还穿着一身紫袍,脚着黑靴,乌黑的发高高束起,没有钗环装饰,仅拿紫绸带半系。身无金玉,只腰间佩着一长串印章与军符,勉强算作装饰,倒平添几分飒朗英气。
在她车驾两侧各站一队护卫,都面色冷峻,执刀而立。风临半睁凤眸,眼神黑冷如夜,面无表情站在她们中间,左手搭在腰侧古刀兽首之上,目光时不时扫过走出的学子。
也难怪学子书生们避之不及,她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屠书院的,谁见了不跑?
子徽仪见此情景,无奈一笑,连忙走下长阶,对她唤道:“殿下。”
风临看到了子徽仪,困倦的目光终于有了些精神,对他轻轻一笑:“总算出来了。”
“嗯。”子徽仪走到近前,看着风临疲惫的神色,心中难免不忍。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风临穿朝服,原以为风临穿红最好看,没想到穿紫更惊为天人,尤其是她那一头夜幕般的黑发,配着紫色,衬得她雪肤玉质,容光绝艳,举显贵胄尊华,神露统军之势。
众人见子徽仪与这凶神交谈,不免有悄声议论、暗暗打量的。
子徽仪无视那些目光,笑着拉起风临的手,轻声问:“殿下今日怎来书院了?”
风临淡淡道:“下朝顺路,来看看你。顺便让你们书院的人知道,你已是有主的人了。”
她说的平淡,饶是子徽仪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来宣示主权的,不由得一笑:“想不到殿下也有孩子气的时候……罢了罢了,为了殿下高兴,我今天回去便在所有外袍上都写一行字——‘已有婚约,定安亲王’,如何啊?”
风临有些不好意思地移目开光,“倒也不必。”
“哈哈哈,殿下真的不用?”
“嗯……绣在领口里面,一两件的话,也行……”
“一两件便可以了?”
“嗯……再多一两件也行。”
“哈哈哈!”
二人的嬉笑忽被一幽怨声音打断:“你们两个杀千刀的,一定要在我面前发腻么?”
风临侧脸看向子徽仪身后的风依云,缓缓笑道:“哦,原来你也在啊。”
“……”风依云咬牙切齿,“打扰你们二人独处,我还真是抱歉了啊!可惜清华是我伴读,他出现的地方十有八九都有我。”
风临有些疑惑:“清华?”
子徽仪解释道:“殿下,这是我的字。”
风临微微侧首,领着二人上了车驾,待坐定后才对子徽仪道:“我也有字了。”
子徽仪笑着接话:“是嘛,是什么字?”
风临顿了顿,小声说:“云逸。”
子徽仪伸手到她面前,说:“是哪两个字?殿下写给我看看。”
风临抿嘴笑着,用左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小声重复着皇夫的话:“凌空之云,超脱之逸。”
子徽仪看着她,温柔笑道:“好美的字,是皇夫殿下起的么?”
风临点头道:“是。”
“很衬殿下呢。”
风临脸上缓缓浮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一旁的风依云十分嫌弃地别开脸,对着车外喊道:“能不能快点?还有多久到皇城?”
风临笑道:“不去皇城,我今天领你们去吃鱼宴。”
风依云立时高兴了起来,问:“吃鱼宴?去哪里吃?”
风临神秘一笑,“到了你便知道。”
不多时车马缓缓驶到一处临水楼台,此处正是京中闻名的问江楼,其鱼宴乃京中一绝。
风依云下车一瞧,奇道:“你才回京没多久,竟连这新扬名的问江楼也知晓?他家很难约的,亏你能订得到!”
风临道:“这点小事并不难办。今日我请客,不必客气。”
风依云开心道:“那我可要大吃一通!”
三人入内,身后随从也不少,一进楼便引人注目,风临穿着紫袍,更格外惹眼。
问江楼的老板听闻这位祖宗要来,早早候在门口,满头大汗地哈腰问好,将他们三人引到了三楼早预留好的雅间。
路上遇到朝中几位大臣,风临也与她们寒暄了几句。
待入雅间,稍作不久,一道道精美的菜肴便端上桌来,菜式精巧,色香俱全。
难得聚在一起吃饭,风依云与子徽仪都很开心,交谈时笑声不断,一道道品尝着讨论菜式。
风临倚在椅上,半睁着眼,带着微笑静听他二人说话,心里也很轻快,方才在朝堂之上的阴霾已被这笑声驱散了大半。
心中一轻快,倦意便涌了上来,待两位少年回神时才发现,对面的风临已不知何时睡着了。
她抱臂微微侧首,头轻靠在椅上,睡得安静,连呼吸也那样轻。微凉的秋风轻轻吹起她额前的发,像是一双轻抚的手,哄她入眠。
风依云轻声道:“这样睡着怎么行?吹着风,惹了风寒就不好了。”说着便想伸手叫她起来,手离风临还老远,便被其身后的随从拦下:“皇子殿下,我们殿下昨晚忙得晚,今儿又早起赶朝会,本就睡得少,一会儿吃完饭,还要去处理军务,又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且让她睡一小会儿吧。”
听她说完,风依云默默放下手,有些心疼地看向姐姐。
一片子徽仪轻轻起身,小心地关上了窗,回眼看着风临时,心中有些酸涩。
因着风临睡着,风依云二人也收了声,房间内静悄悄的,风临反而醒了。
她凤眸半睁,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二人,迷糊道:“吃好了?”
“嗯。”
风临揉了揉眼,道:“那就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子徽仪拦道:“殿下不如回去休息一会儿,我们也有车,可以自己回的。”
风依云点头应和道:“是啊,瞧你困得都睁不开眼了,干嘛强撑着呢?赶紧回去睡一会儿吧。”
子徽仪道:“午饭你也没怎么吃……”
风依云道:“点些带着路上吃吧,我们先回了,姐你就别送了,回去睡一觉。”
风临拗不过二人,只好点头,到了楼下,见两人都乘上了车,她才走。
方才不在的谢燕翎不知何时回来了,待到上了车才同风临说:“殿下,魏宅一事果然有异样,出事当日傍晚,有人曾见货郎往魏宅送了两车东西。卑职遣人询问当夜的救火队,也说火烧得过快了。”
风临皱眉道:“仵作那边怎么说?”
谢燕翎道:“怪就怪在这里,据说有人下令,不许对魏老尸身不敬,故而未验。”
“啧。”风临不悦道,“有鬼。”
“卑职也这样想。”
谢燕翎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殿下今日把骁骑营的兵符交上去了,日后果真撒手不管了?”
风临道:“怎么可能。那骁骑营里面大半人马都是吾招揽的,纵然叫人接管,一时半会儿也难下手。再者,十五万人的粮草军资你当是好筹措的,只凭朝中?呵呵……新任的人不一定养得起骁骑营,过不了多久就该发愁了。”
“况且……”风临笑道,“新官也得能上任,才有资格发愁啊……”
谢燕翎心领神会,和她一道笑了起来。
不多时到了王府,风临吩咐了谢燕翎几件事,转道去了文轩阁,准备同属官议事,不想寒江在那候着。她有些奇怪,上前问:“你怎在这?有事么?”
寒江交给她一个散着香气的锦帖,道:“方才有人来递请帖,说是珣王殿下的人,请殿下五日后赴宴。”
“珣王?”风临接过锦帖,打开一看,里面写着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落款处只有一大印——镇南珣王风媱亲印。
风临盯着这锦帖,道:“还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