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书中文

繁体版 简体版
选书中文 > 太女纪 (女尊) > 第173章 熯天炽地

第173章 熯天炽地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翌日,华京各司受令,自三月二十日至四月一日缙王府定盟宴时,城门监、市署所有检录、市状、讯报皆呈有司检阅,期间入京客商、行客、城门监、各门巡视虎贲军、守备司任职官员、将士,皆带往大理寺,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京兆府抽调专员审问。一时间狱满人盈。

其间闻人家曾上请罪文,宸殿无复。

四月五日,上准朝。晨,召定安王入宫。

此日天蒙蒙亮时,依然飘雨。

时京有人家设水陆道场,请道者行铁罐施食科仪,颂唱声逾宅墙而出。

墙内诸般乐器叮铃作响,奏法乐锵鸣,烛火抖动,绸绦雨风中飘摇。

墙外一群车队行过,黑马四蹄踏至道砖,溅起水花一串串。地面暗影泛波,黑车驾覆薄水而过,车轮碾乱倒影,雨光荡漾间,映出车窗一模糊侧脸,如化在水中的雪影。

天水滴滴落下,飘飘雨中,有诵声传来:

“七宝林中七宝台,宝林宝树宝花开。

若要亡灵升仙界,请师登上法王台。” [1]

车檐下挂雨珠如帘,串串滴落,车前铃声隐隐作响,混着水汽和鸣。车外侍卫踱马随车远去,踏乱一路水影。

身后颂唱声缈,渐隐于雨声。

“太上说法为教主,拔度亡者出迷途。”

“臣今端简法台下,端听三声法王鼓……”

-

雨雾皇城,殿燃灯千盏,明如神宫。

紫宸殿中,暖若盛春,张世美共几位朝臣踏立其中许久,身上犹带湿寒。

“陛下……”张世美还是再次开口,劝说道,“闻人大人的尸身已停府多日,其家畏惧天颜,始终不敢擅行……昨日,闻人简也代其家上呈请罪之书,伏请罪过,其心恳切,情真而意诚。陛下,老臣以为,闻人慧她纵然有过,究其根由,也是出自对陛下的关切,并无恶心。还望陛下念在几十年君臣情份上,能容许闻人家行办葬仪,给她一点体面吧……”

“体面。”御案后,武皇端坐椅上,似笑非笑地重复这二字,抬眼看向面前的四个臣子。

“当初,她怎不想想朕的体面。”

殿中静了一瞬,四个人在这一刻,都没有说话。张世美哑然,可比起无话可说,她更多的是心寒。偌大的殿忽然就冷了下来,她老了,受不得这份寒气。

武皇接过宫女递来的燕窝,端在手中,右手拿着勺子,一下一下搅着,慢条斯理道:“朕知道你们来为的什么。大约一会儿朝会也还有人讲。朕现在同你们说,待会也同那些人说,都是一句话——并非有意如此,朕只是没想好怎样处置。”

“陛下……”

“行了,都下去用些早膳吧。今晨尚食局的三鲜羹不错,你们有口福了。”

张世美等人还欲再言,可武皇身边的梁监已经走上前来,略带歉意地对四位大人笑了笑:“各位大人,尚食局已备好佳肴,只待请大人们一尝。”

几人面面相觑,都只好暂时作罢,想着一会儿朝会再议。对武皇行礼后,相继离殿。

待武皇燕窝食了半盏,羽林军郎将入殿禀告,称镇北王到皇城了。

盏中勺慢慢停了下来,武皇没抬头,只丢出一个字:“召。”

-

风临进入紫宸殿时,武皇正在后殿中戴冠冕。

大殿安静非常,四周宫人都不作声响,风临跪在外殿,甚至可以听见里面珠帘隐隐的微响。

“臣风临拜见陛下,敬问圣躬安。”风临对着后殿门行礼道。

殿中没有立刻传来应答,而是先响起脚步声,一步步沉稳走至门前,尔后是宫人启门声,冠冕微鸣声,龙袍摆动声,最后,才是武皇开口的声音。

她端着长袖走过风临,道:“许久未见了,镇北王。”

风临站在原地,眉宇闪过瞬息的低蹙,她侧首回看,边转身边道:“还是希望陛下能称臣定安。”

“呵呵……”武皇微笑一声,朝着御书房而去,风临犹豫片刻,跟随上去。武皇端坐御案后,理了理衣袖才看向风临。

风临复行礼,问:“不知陛下急召臣有何事?”

“这些日子不少事,朕似乎早该召你。”武皇两手放在椅把手上,噙笑看向她。

“臣惶恐。”风临平静回道,“虽不知陛下召问哪件,但臣仍恳请申辩一句,无论是缙王府毒酒,还是宁家女郎现身于京,都非臣所为。”

武皇凤眸望着她,似笑非笑道:“你现在,还称她是宁女郎啊。”

风临微愣,可此时改口已晚,索性不再找补。

武皇眼睛一刻未离她的面,端详了会儿,继续道:“再没有想对朕说的了么?”

风临道:“凡陛下所问,臣知无不答。”

武皇不知为何听笑了,她道:“有时候看你真觉得有意思。不知你像了谁,同谁学的。”

风临微微抬眼,此时也露出一点笑来,看着是谦和的,可话音却有股莫名意味:“臣乃陛下骨血,自是受您耳濡目染。”

武皇呵笑一声,似乎饶有趣味地问:“你同朕学的?”

风临道:“是。臣跟陛下学到很多,最近学到的,便是气量。”

武皇听言弯了下唇,只是这弧度太浅,不知该不该称为笑,“鸿文道上人言汹汹,朕也束手无策。”

风临笑道:“所以臣才学到了容人之量。”

“学了容人之量,怎容不下血亲姊妹。”

风临微愣,抬眼看去,正见武皇那双冷淡的凤眸注视自己。

“臣容不下她?”风临感到好笑。虽然她一直为成事而忍耐,但想想,此刻忍下这句话也没什么好处,索性带点嘲讽又反问了一遍:“您觉得是臣容不下她?”

风临好笑地问:“怎么叫容得下呢?”

武皇淡淡开口:“是朕问你,还是你问朕。”

风临道:“那臣便斗胆揣测,陛下口中容得下,是否是低声下气处处避让,忍气吞声任由构陷,还是被人夺走夫郎也如缩头乌龟默不作声,作揖祝福。”

武皇看了她一眼,道:“一个男人,让你阴阳怪气这么多时日,也算辛苦你了。”

风临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一个男人?她嗤笑一声,道:“呵……若真如您所言只是个男人,哪会值得您下旨转赐婚事。”

御案后龙颜微沉。

望着她,风临微笑道:“那是臣的爱人,在您眼里可使臣与她结仇的工具,可安抚缙王的奖励,联结子家与缙王的纽带,唯独,不是个男人。”

武皇道:“放肆。为了个男子,你已口不择言起来。”

风临道:“您并非被剥夺的一方,自然可以冷眼静观,高高在上。可如果有人要您让出皇夫呢?您还会这么姿态淡然吗!”

“放肆!”武皇眼神微变,猛地拍桌喝道。

风临心里也有股火,这么多年月的事情一件一件累积下来,难道她真的能不在乎么。上书问询婚事,难道真的只是为与风恪针锋相对?

她心里怎会没有一点点的介怀,她怎会对眼前这亲手断送她姻缘、又给她送上巨大苦难波折的人没有愤意。

一直以来的平静不过是勉强压制罢了,武皇不见她,她也避着武皇,就是怕一旦私下见面,累积如山的债会为某句话点燃,须臾化为火山。那么她想维持的与皇帝表面和谐的局面就彻底终结。

但现在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或许她与眼前的帝王早已不能和谐共处,哪怕是表面的伪装。

风临抬起头道:“臣说的不对吗?在婚姻上,您一直以来都属于得益方,失去的总是别人。可若当年被人夺去心上人的不是珣王呢,若当年先帝是把父亲指婚给珣王呢?您今日还会这样无动于衷么,您还会对自己的子女作出这样残酷的戏弄吗?”

武皇脸上阴云密布,方才的话几乎每一句都戳在她耳朵里,她两手撑着御案缓缓站起,冷声道:“孽障,你竟敢拿你父亲讲出这样的话来!”

风临虽跪在地上做出认错姿态,口中却道:“臣说错了么。”

“那朕又说错了么!”武皇指她道,“你与风恪争端不休,难道是你百般退让的结果?你勾结寒民拉拢宗室,还是谁逼你做的么!这些年你恃贵妄为,做出多少狂妄之事。”

武皇侧过身,猛地指向身后椅子:“你敢说你对这张椅子就没有半点想法?”

风临道:“患手之人,不敢有!”

武皇怒道:“你不敢?那你为什么招那么些兵!”

风临道:“臣招兵是为了充备防线。不是臣招的多,而是北军原本就兵员不足!要想抵御漠庭无休止的秋狩、春狩,就必须要构造一条完备的防线驻扎疆域,这些当初臣是给您上过奏文的——”

谁料武皇直接打断了她:“你总有许多理由,冠冕堂皇。招兵是为了防线,垦地是为了百姓,反击是为了安宁……朕真不知风家何时出了你这么个圣人。

可你这些找得到借口,还能桩桩件件都找得到借口吗。”

风临苦笑:“我找借口?呵,或许在您的眼中,我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但就算我真的居心可恶,您难道就言行如一么?您做事难道就不冠冕堂皇吗?”

武皇眼神冷下来:“你说什么?”

风临毫不畏惧,噙着笑,一字一句道:“鸿文道您真的管不了么?从学子们驻道那天起直到今日,言论换了几番了?真当我看不明白么。”

风临声音陡冷:“您想让我惹民怒!”

武皇凤眸微眯,冷淡的眼眸闪过一瞬的精光。“大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