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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雷火燎朝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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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归雨轻声道:“殿下,您是坚韧的人,无论有无鼓励,您都行走在路上,故而我不言激励。我只有一句话想说与您——”

“去就以道,可谓君子矣。” [1]

去留都能出于正理,便是君子了。

勿苛,勿厉。

酸涩之意顷刻席卷眼眸,风临强忍情绪,几乎快要崩溃在这句话里。

“我还……有道吗?”风临问,话音微抖。

慕归雨握住她手,轻而坚定道:“有。一直都有。”

“人若真在天有灵,她会为您感到骄傲的。她会像看着从前的您那样,看着现在的您,为您骄傲。”

哪有人会像她这样,字字句句都说向人心最深处。风临眼圈不可控地红了起来,她没有落泪,却比落下眼泪还要凄惨百倍。

在极度自厌之下,风临如此渴望得到一点点的认可,而这份认可,她在慕归雨的口中听到了。

慕归雨说,这样的自己还有道,她说,长姐还会为自己骄傲,就像从前那样。

十指深深插进发间,仿佛要使劲扼进脑中,把每个字都牢牢刻在脑子里。风临想,也许还可以坚持一下。

也许,现在这个蹚涉污水的自己还没有那么糟糕。

“多谢,多谢……”风临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无力地抓住慕归雨的手,说出谢字。

慕归雨双眸垂望她的手指,脸完全为阴影遮蔽,悲哀而落寂。

陷入寂静的大殿有两个身影,她们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一个捂头而坐,但隐显振奋之态;一个端立沉静,却影晦声沉,渐陷地土。

长久的安静最终为外打破,慕归雨的属下,与风临的属下几乎一道而来,通传要禀报。

二人相视一眼,唤人入内,听得属下报道:“殿下,方才皇城降讯,明日有朝。”

风临与慕归雨皆感微异。遣退人后,风临稍缓的面色又严肃起来,沉声道:“为何突然提前召朝?”

“在下也不知。”慕归雨慢慢摇头,动作忽然顿住。

“啊……”慕归雨想起了什么,脸上笑容愈深,语调温轻,嗓音却似阴天风过竹叶,簌簌沉沉,“南陈摄政王入京,就在这几日了。”

-

突来的朝会消息打乱了风临计划,她原本计算着十号那天的朝会,忽而提前两日,时间紧张起来。

为做两手准备,风临几番思量,最终决定乘小车低调往恭定王府去一趟。

慕归雨亦有公务在身,也立刻告辞。走前风临向她询问了宁歆的状况,问罢本就低落的心情直跌地底。

直至抵恭定王府,风临都难消散郁郁之情。她事前派人与恭定亲王知会了,照旧自王府后巷驶进,自后门入府。

雨点淅沥沥落在地上,溅起朵朵小水花,风临不知为何,走路时故意去狠狠踩踏那些小水花。

她讨厌这条长巷。

脚连连踏灭地上不合宜的水花,风临闷头踩着,身后举伞的张通鉴忽然抬手轻轻点她手臂,低声提醒:“殿下。”风临扭头看她,随后顺着她目光向前望去……

人倒霉时,真是处处不顺意。

喝凉水会塞牙,吃鱼肉会卡刺,走路上会踩屎,大雨天晚上走在后巷子里,会碰见不想看的人。

前方淅沥的雨中,走来的那个身影她永不会认错。他的一举一动她都如此熟悉,熟悉到仅是伞下的几个迈步,仅是抬袖间的一个幅度,她都能认出这是谁。

熟悉到她反胃。

对面人也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地再碰见她,明显愣住,脚步迟缓停下,站在伞下,犹豫地启唇,轻轻唤了声:“殿下。”

风临活似雷劈了定在原地。

曾经这声殿下在她耳中有多动听,此刻就有多恶心。

一阵酸流翻涌,风临险要作呕。

对面的子徽仪自然看到了她的反应,眼中闪过压抑的痛意。他抿唇不语,停顿片刻,仍旧抬手,对风临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殿下安康。

子徽仪并没说,但在他行礼的瞬间,风临耳畔忽然响起这句话。如同什么回荡的诅咒,抑或是晦气的祝福,在她发觉的那刻,眼睛便似火烧般泛起凶意。

风临望着他,心中何等冷恨。

孤该杀了你。或许这样就不会痛苦。

可眼前人倒在地上的画面如此不合时宜地闪现,在她眼前不断回放,她记得那样清楚,他紧闭的双眼,惨白的脸色,冰凉的指尖,她手上甚至还残留着他血的触感。

死?

风临咽喉阵阵发紧,呼吸微乱。

下不去手,也不可能下手。根本无法剥夺他的生命,她甚至做不到用这双手去扼断他的气息、抹消他的温度。

想掐死他,不能掐死他,绝不可以杀他,恨到想亲手杀他,想把他从自己人生抹除,根本做不到伤害他的性命……

她在两极中反复被拉扯,最终不堪其苦,失态地吼了句,也只能吼了句:“滚!”

而至此时,子徽仪还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同她行了个礼,问了个好,而已。

可仅仅这样,便让风临情恨难抑,吼骂着让他滚。

子徽仪下意识回头去望,急忙对身边素问低语了几句,素问瞧了风临一眼,立时折行往后赶去,不知做什么

风临看在眼中,却是更生厌恶。

算计。子徽仪的一举一动,在风临眼里都是算计。他在这里只能是从荣府出来,方才那举动,必然是使人回去报信了。

风临咬牙道:“张通鉴,把人给孤摁下。”

张通鉴将伞飞丢与他人,自己一个箭步窜出,两个眨眼便追上素问,抬手直接将人摁在地上。

一声闷响砸在巷中,子徽仪急忙回看,在看到果真是风临的人下手时,他慢慢回头,震惊地看向风临。

他没言语,但那双眼睛已将话问出口了:为什么?

风临不屑答,只回以讥讽的笑。子徽仪在这笑面前,流露出难言的哀伤。

他看出风临是悄悄来恭定王府的,他只是想让素问去荣府附近盯望,看看有没有人往这边来。

他只是想帮殿下一下。

唇舌苦涩,说出的话语也染了苦味,他说:“殿下,能否请您放过我的人,他并没有冒犯您。”

风临迈步向前走,与他越来越近,但眼睛不再看他一下。在路过他时,风临用极鄙厌的语气道:“带着你的人滚。再敢生别的心思,试试看。”

说话时,风临始终目视前方,目光一下也未曾落到他身周。仿佛看他一眼也嫌脏。

子徽仪嘴唇颤抖着抿住了,回身走到素问面前,抬手去推开张通鉴,不声不响地将素问扶起来。

风临冷冰冰地往前走,在他伸手推开张通鉴手时,瞄到他左手长指上那枚金指环。在暗沉雨夜,那枚金指环晃出道暗金的光,如蛇缠在他指上。实在是……讨厌。

他的脸还是那么苍白,两瓣唇用力抿着,跟道锁似的,嘴唇的血色都快抿掉了。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风临冷视他想,活该搞成这个样子。活该。活该。

她讨厌这条巷子,以后再也不要走了。

子徽仪扶着素问起身,在风临走过时,极力避让到一边。他好像也知道自己有多惹厌,低着头几乎要把整个人都塞进道中的阴影里。

站起来后,他就一直低着头,不再看风临,也不再说话了。

风临不问他这个时候来荣府做什么,子徽仪也不去试探她此时到访恭定王府有何用意。二人仿佛再没有什么话说,连探问都觉厌恶。

他们擦身而过,宛如仇人,宛如敌人。

过往捻灭于痛厌之中,缄口是不相往来的断绝,双方都欲以静默来遮盖情恨。一如大雪扑盖平原,素白掩尽去岁青黄。

风临欲如此,子徽仪也同意如此。

他们都愿冬藏往昔。

可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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