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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春光弃,恨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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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临心骤重响,突然难控地吻了下去。

柔花如梦。

两唇相触的瞬间,风临清楚地听见有什么塌毁。柔软的刀刃摧毁冰硬的坚墙,以最简单而直接的方式占据了上风。在眩晕间,风临尝到一丝苦涩的味道。

这是个并不长的吻。风临一触即分,停在他面前,定定望着他的唇瓣,像在确认什么事实。

喘息声很细微,气氛苦涩而暧昧,子徽仪伸出右手,轻轻触摸她的脸庞,手掌捧起她脸颊,拇指一寸寸向下抚过,鼻尖,嘴唇……

他深深凝望着她,语气是连她也听不懂的低沉:“吻我,与吻他人,哪个感觉更好?”

温热指腹停留在唇角,连同他掌心的温度,风临缓慢低眸,错愕看向唇边的手指。

子徽仪很少主动触碰她,在当下这一瞬间,风临惊讶他的触碰,居然愣住片刻。

然后她听到他笑了一声,很平的声调,如玉坠池。

“殿下,这才叫手段。”

满身热意在一瞬凉透,风临看着他,清晰感受到被戏弄羞辱的愤怒。而她更愤怒的是,她在此刻才发现,自己除了他,再未亲吻过别人。

活似一个巴掌扇在脸上。还是自己向自己打来的。

怒意油然而生,紧咬后牙,风临阴沉冷视,突然拉起他手,带着无比鲜明的怒,一口咬在他小臂上。

疼痛直接刺破肌肤,在他雪白的衣袖渗出一个暗红牙印。

疼。但子徽仪却笑了。

血味入口,味道苦如黄连。风临咬完,一把将他手甩开,冷冷地啐了一声,对车外属下道:“停车。”

他惨淡笑道:“不用我了?我没用了?”

“滚下去。”

“好。”他笑着吐出这个字,抬手将衣袖理好,一步一步走出了华车。

车门无声缓合,风临坐在阴影之中,犹如密林后伏藏的猛虎,阴沉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缓慢抬起右臂,低下头,慢慢狠咬向小臂。

-

至孝陵不久,皇夫凤驾亦到。

子南玉稳步上前,在行礼声中扶起子丞相,又对两个孩子道:“不必多礼。”

他没带风依云同行。如此风临心中便明白:大约是弟弟回去说了什么,父亲才匆匆来,怕我做什么傻事吧。

众人短暂寒暄,便向内行去。

路上,子南玉暗暗观察风临与子徽仪的状态,眉头隐蹙。

风临周身散发的寒气直刺子徽仪,他无法承受她如此鲜明的厌恶敌意,也不愿承受,更怕风临盛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怕皇夫察觉异样再劳心伤神,故而在祭香过后,他便借口早有约,独自离去了。

子南玉站在廊下,看着他乘车离开,又看向风临,叹了口气,抬手屏退旁人。

他道:“临儿,为父已将婚约都帮你搭成,你们怎还没有和好?休说冰释前嫌了,我看着,倒比从前还要糟。怎会如此?”

风临哑然,回忆瞬息闪过,却也寻不到像样回答,她不知不觉间垂眸。

“到底怎么了?”

在追问下,风临无可隐瞒,将与子徽仪的决裂简要地讲与了父亲。

子南玉静静听完,蹙眉问:“你把不信任他的话,也告诉他了?”

风临低头看着鞋尖,“嗯”了一声。

“临儿你真……”他叹道,“这样的话怎么能讲出来?这会伤透人心的。”

风临道:“他先伤透了我的心。”

子南玉知她心有情绪,不再于此多言,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你说你对他有轻薄。”

风临并不隐瞒自己的错处,低头道:“嗯。在这件事上,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为何不推开你?”

风临说:“也许他是心存愧意吧。”

子南玉说:“奇怪,不爱何愧?”

一记重锤猝不及防砸入心间,风临当场愣住,脑中层层回荡着父亲这句话。

看着孩子,子南玉微微叹息,说:“徽仪绝不是看得那样温默顺从的人,他隐忍是碍于世事,骨子里却有绝不退让的底线,只是他性子清如琉璃,并不说与旁人,但从他处事之中,仍可见他的骨气。”

“他当年入宫伴读时年岁不过七八,孤身一个,无依无靠,在宫中独自支撑,受过慈安宫多少刁难欺负,但你见过他同谁求饶乞怜了么?”

风临猛地定住,心像被谁狠狠捏住。

好像,真的没有。

他那时被皇太夫刁难日日抄经,住在慈安宫的下人房中,被皇太夫将行礼丢在道上,赶出慈安宫,甚至被王修容打了一掌,种种欺负,种种刁难,他那么小的年纪,却真的一次都没有求饶乞怜过。

从认识他至今,她都没见过。

不对。是见过的……

风临呆立,手脚忽地发凉,眼前浮现出一个少年跪在车中,崩溃地合掌哀求的模样——

殿下,求您别这样对我。

在暖阳照耀的五月春日,风临骤感冰寒。

她无意识地伸手握上小臂,却触到冰冷的鎏金护腕,刺得指尖发痛,仓皇收回。

风临眼睛睁大,浑身冰冷地望着地面,极力想否认,却根本无法遏制冒出的这句话。

耳边,父亲的声音如风传来:“这样的孩子,会容忍别人将他强带回府邸,日夜相对吗?”

“临儿,你在他心中分量何等重。”

“怎么会……”风临浑身发冷,她也不清楚这股冷意究竟从何而来,下意识否道,“不是。根本不是。他弃我而去,他毫不留恋我。”

“他说恨我。”

子南玉望着她少顷,忽而改了语气,消去担忧劝说,直道:“既然你已与他无话可说,更生厌恨,这婚约实在没有维系的意义。强凑一起也是怨偶,不如废止吧。”

风临根本未料到父亲会说出此话,当场转过头来,眼睛微圆看向他:“父亲您……”

迎着目光,子南玉神色不改:“既然有恨,及早分开为上,好过一生蹉跎。”

风临说:“但女儿已对他逾矩,若事后便弃,那岂不是——”

“那也没办法了。”子南玉道,“能补偿便补偿,补偿不了的,也只有对不住。”

风临心内茫茫,不由呆住,许久都没言语。

子南玉暗观她神色,进一步道:“婚约一废,你们再无关联。我会着人把他送回清阳,予他钱财,让他一生安度于清阳,就此了断这份厌恨,你往后也再见不到他。”

风临嘴唇绷得很紧,不言语,低头,用鞋尖把宫砖缝隙里一颗小得像芝麻的石子顶出来,微微踢开。

子南玉看她道:“临儿,你在和我闹脾气么?”

风临说:“女儿没有。”

子南玉微微叹气,道:“临儿,你究竟想要怎样呢?”

说着他忽似想到什么,眼中微存意外地看向她:“你该不会是想不恕不放,就这样与他怨对一世?”

风临不说话,只把那颗小石子踢得更远了些。

见此反应,子南玉心中什么都明白了。

“你去接他。”

风临终于抬起头,一副不情愿,眼睛极亮道:“做什么要我去?我不去。”

子南玉面无笑意道:“现在就去琼楼。如果没散就去等一会儿。把他送回相府再来寻我。”

她理袖摆道:“不去。”

“就算是表面功夫也要做一下。起码莫让外界疑心你们不睦。”

风临道:“不去。”

子南玉不再理她的话,只念道:“三,二——”

“您就会欺负我。”风临抬步立走,从善如流。

子丞相在远处一时微呆,站在廊下,看着风临一溜烟走下长台阶,出孝陵去了。

直到人影不见,子南玉才开口叹了一声,又恼又无奈道:“还是小时候那性子。”

-

子徽仪是一个时辰后才出的琼楼。

素日不碰酒水的他,今日破天荒连饮数壶,只因嘉恒宗君领了荣家的一个女郎来,那人在虎贲军中任职,若搭上关系,他就可以设法进顾府去寻陈伯。

顾府现在被围守看管。他很棘手。

出了酒楼,迎面一阵暖风来,子徽仪泛起恶心,干咳了几声,缓了片刻,未想一抬头看见街对面有辆熟悉的黑车。

风临正坐在车中,挪开车窗在和属下交谈,表情沉而肃。觉察目光,她抬头看过来,正与他对视。风临皱眉微默,起身下车,朝他走过来。

子徽仪怔怔瞧了会儿,转头对素问道:“真吃醉了,快扶我回去。”

风临侧身一步挡住:“往哪去?父亲命孤来接你,别找麻烦。”

子徽仪抬头呆呆看她,赶忙拉着素问走:“快回去,已喝得幻听了。”

一把长刀横过,挡住了他的身子,他盯看刀鞘上的花纹,耳边传来风临森寒的声音:“孤看你当真喝昏了头。”

“再说一遍,父亲让孤送你回相府,早回早结束,别找麻烦。”

子徽仪头昏沉沉,却明白了眼前是真人,低低回道:“好。”

上了车,他就不声不响坐到一边,头倚着车窗垂目。沉默半天,风临倍感烦躁,自袖中掏出备好的解酒药,向他一递:“吃。”

子徽仪反应有点迟缓,慢吞吞转过头,看了那瓷瓶好半天,才伸手接过,眼中说不清什么滋味。

将药倒出一粒,他怔怔看着,半晌才放进嘴中。苦涩药味在唇齿间溢开,子徽仪细细品着,低声问:“这是什么毒?”

风临愣住,转头看他。

子徽仪还在看着药瓶,轻声问:“是牵机,还是鹤顶红?”

风临不可置信:“你以为孤给你喂毒?”

他拿瓷瓶的手顿了下,像是有些意外,怔怔看了片刻,抬头看她说:“不是?”

风临气堵胸口,紧紧握拳看他,手都有些发抖。

似不适于对视,子徽仪低下头,看着瓷瓶,轻声道:“怎么忽然给我这个?”

“呵!”风临讽笑一声,扭开头。

他像是想起什么,抬指隔衣触了下小臂咬痕,阵阵刺痛。

子徽仪恍然,随即笑得更苦了。

车隆隆前行,耳畔晃过许多街市的嘈杂声。

丞相说过,今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因为他没想出来吗?这个奖励没能兑现,连上天也觉得可惜,于是特意从指缝中漏出一点点恩赏,让他的殿下来送他回府。

子徽仪扯着嘴唇笑了笑,黯然垂眸。那他是不是可以任性一点,只在今晚。

风临正在想事,忽然听见他黯淡消沉的声音,如枯花涩哑:

“殿下,若我给您玩,您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

风临一怔,猛地转头看他。

子徽仪思绪混乱地说着,像怕她拒绝,又很快地补道:“不长,就只今天。也不用太好,只要不泼我酒,不在人前骂我,就好了……”

他低下头,酸涩地笑了笑,呢喃道:“如果,还能少咬出血几次,就更好了……”

“因为被咬,有点疼……真的有点疼……”

说着说着,他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连同脸一起埋在臂弯里。风临看到他肩膀微微颤抖,头发染着凉凉的月光,像在哭。

“殿下,求您了,就一天,就只一天,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他微微颤抖的话音如海浪扑来。风临的心在这一刹那,几乎要疼死过去。

不泼酒,不在人前骂他,就算对他好了吗?

风临咽喉酸涩,连呼吸都难以为继,全身的伤疤都在这一刻痛起来,她一时竟动弹不得。

这个不知收敛、无情无义的混账,竟然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就好像,就好像是他被辜负,是他有天大的委屈。

“你怎么敢……”风临艰难道,“你怎么敢对孤说出这种话?”

她转向子徽仪,伸手抓住他手臂,一白一黑的衣袖上,两道暗红的牙印相对,一个鲜明,一个隐晦。

“让孤对你好一点?”

风临抓着他,突然吼道:“这话该是孤说,你为什么不能对孤好一点!”

“你为什么抛弃孤、为什么不怀念孤、为什么不对孤真半点!”

“子徽仪!”她猛地抓住他双臂,“你现在喝醉了,觉得心情不好了,就拿孤开涮消遣?你喝醉了玩吐露真情的戏码是吗?”

“你也配!”

子徽仪骤然睁大眼。

风临抓着他道:“瞧,你的眼里没有半点泪。刚刚装着伤心的模样,像是难过至极,可实际你眼里连半滴水都没有。孤早看透你了,真是可笑,孤居然会因为那些话对你产生希冀……”

“你醉了是吗?孤没醉。”

风临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说:“孤现在告诉你,就算你当真有什么情由,也无法开脱你的过错。”

“你做的事,无论什么理由,孤都永远不会原谅。”

“永远不原谅。”

话音裹挟微风,似薄刃倏地插进耳中,斩断他最后一丝期念,剧痛横割脑海,子徽仪突然从一切虚幻妄念中清醒。他慢慢抬头看向风临,轻轻扯出个惨淡的笑。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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