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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立我为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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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临还穿着今天大祭时的白绸衣,没有着甲,只带了护臂与蹀躞带,几道红血溅在她衣摆,如簇落飞印的红梅。她在笑,笑容在血的映衬下苍白昳丽,可怜又疯狂。

她一步步踏近,左手单持的长刀随着步伐,滴下一缕缕血线,自殿门至内画出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路。

在武皇的注视下,她悠悠走到面前,极为恶劣地笑道:“陛下,夜安。”

在她入门的那刻,武皇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只是武皇全然料想不到,这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刹那,她先是愣,紧接着像是受到莫大耻辱,泛起滔天怒火!

“孽障,你竟敢来啊。”

“我为何不敢?”风临望着她,有意露出好笑的表情,刺激她帝王的尊严。

风临提着刀甩了甩上面的血,慢悠悠走向前,“陛下,我从很早之前就像和你谈一谈了。自回京时……不对,要更早些。”

“自你把我囚在王府的那年起。”

武皇向殿门外望了一眼,道:“你把侍卫杀完了?”

“陛下,我办事向来利索的。” 风临两眼一刻不离地盯着她,寒笑道,“您最清楚的,不是么?”

武皇余光扫视殿内,已发觉四周再无亲信,冷眼看向梁佑元等人,道:“狗奴,安得忘恩负义叛朕。”

梁佑元只答一句:“刘监下场,满宫尽见。”武皇脸色倏尔微凝。

风临看向梁佑元:“史官呢?”

梁佑元抬手拍了下,立刻有两个内侍揪着两个史官入殿,她们怀抱纸笔,眼神还是懵的。

风临笑道:“史官,好好记。”

武皇阴冷地注视这一切,道:“孽畜,你还当真敢啊。”

风临寒声轻笑:“柳家与内卫罗织罪名,广布谣言,意欲告我大逆。谢家伏待其后,笼络朝臣,裂我亲盟。文武言刀相向,还有你这位巴不得催我早死的皇帝,即将立储。”

“我不动手,难道等着你们来害吗?”

武皇面上阴云翻涌,下颌紧绷,半晌,她问:“他呢?”

“谁?”

武皇几乎是用牙磨出这个名字:“皇夫知道么?”

风临道:“我都走到这里了,你猜父亲知不知道。”

武皇嘴唇紧绷,阴沉看着她,突然道:“你作谎。朕给你一次机会,退出紫宸宫,朕看在你父亲的面上,饶你不死。”

风临轻笑,慢慢摇了下头:“你错了。从来不是你给我机会,而是我给你机会。今天祭礼上的一问,就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武皇脸色微变,继而凤眸彻底冷沉阴影。

风临轻轻笑道:“其实直到今天那一问时,只要你点个头,说你会彻查长姐遇刺真相,我都会按下心中的戾,继续按照你们的规矩,与你们斗下去。”

“但你打碎了。你们,打碎了我最后的忍耐。我从此不再对你们有任何幻想。”

风临垂眸看向手中雪亮刀锋,平静道:“我不想让她的名字染上一丁点污浊,我希望以光明公正的手段去为她惩治奸佞,因为她是曾一个皎洁的人。”

“做下这个决定,我痛快,然而凌驾于痛快之上的,却是沉重的愧怍。我觉得以这样的方式夺来的公道,也许会污了她清名,也会污了那些无辜惨死的忠贞之士。”

“但我今日想明白了,若真如此,并非我之过错,而是你之耻辱。”

“如果一个人只能以造反夺权的方式,才能逼母亲为女儿彻查冤情的话,那么这是那个母亲的耻辱。”

“如果一个臣被逼得唯有弃忠夺位,才能为同僚一雪血恨,那么这是那个国君的耻辱。”

“你不配为人。你不配为君。”

武皇的脸扭曲起来,眉眼嘴唇像将崩的山颤动起来。帝王的尊严于她重如泰山,而那个早亡的女孩是她一生的痛,她不容许任何人往这道伤上戳!

“你懂得什么?”武皇张开口,两眼死死瞪着她,“你懂得为君的苦处吗!等下辈子你若有幸坐在朕这个位置上,你才会明白朕的不得已、朕的不得不为!”

她自床榻站起来,像拢龙袍一样,拢紧身上淡金的寝袍,凤眸可怖:“朕不是一人之母,而是天下人之母!朕行事,不能为一己之私,而要为天下、为这武朝江山思量!”

风临发出了巨大的笑声:“你说你是天下人之母?”

武皇被这笑里的讥讽刺痛,长女的死状刹那自眼前闪过,她的面色陡然间如饮毒般铁青,瞪大眼走来,就像一只炸鳞立须的怒龙逼近风临。

她阴沉道:“国丧储君,那是国之大祸,朝局动荡,党派崩析、皇女争权就在眼前,更不必提北有漠庭伺机图利,南有姜陈虎视眈眈,处置稍有不慎,便是内外生患。”

“杀多么容易,难的是稳!朕为国君,要为江山负责,就得将个人仇怨摆在国朝大局之后!”

她死盯着风临道:“承业死,你以为朕难道不痛吗?她是朕一手带大的孩子!朕教她说话,朕教她走路,朕把着她的手一遍遍教她写字,她是朕的骨、朕的血!”

风临冷然注视她,就像给她接上即将要说的话,用一种淡而哀伤的语气,对她淡嘲道:“可她死了。”

“可她死了!”武皇道,“她死了,朕痛不欲生,可武朝总要有新储君!”

风临目中压藏悲戚望着她,露出了黯然讽笑。

“为了新储君,朕必须要谋划。”武皇抬起手指向半空,就像在指点朝堂,对着风临目眦欲裂,“当时仅剩的皇女里,风恪无能,风离羸弱,朕唯选风和。而她如此年幼,为她登位,朕必须要给她寻辅臣、谋来路,诸世家重臣中唯有柳谢可担此任,当年朝局动荡在即,为了稳住局势,朕只能忍,只能选强权之臣辅风和,因为朕也不知朕会哪天离去!”

她激厉地说着,全然未注意到风临脸上的笑已越来越嘲讽。风临甩了甩刀上的血,黯笑低语:“在你眼里,我连皇女都不是了。”

就像是被卡住关窍的皮影,武皇突然停顿不动了。她两眼静望半空,直到话音散尽,才缓慢挪动眼珠看向风临。

风临说:“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她抬眼直视武皇,一字一句道:“为臣为女,我可曾有半点对不起你。”

武皇定定看着她,突然露出了一点古怪的笑,就像千年的树妖对人咧开嘴。

风临以为她那张嘴里就要吐出什么不当人的话,未想,她居然点头道:“不错……曾经,你的确没有负过朕。”

“那你——”风临将出口,武皇却先她一步,诡异地盯着她道:“但你负了她。”

风临一时微愣:“她?”

武皇直勾勾盯着她,在这天罡倒崩的夜晚,余毒未清的虚弱帝王,似乎也没有力气再维持往日威严风度。极度的愤与耻辱化作刀锋,将她的围墙劈开,仿佛带着共同毁灭的报复,她也决定敞开一次心扉。

她说:“呵呵……你有问题想问朕,朕何尝没有问题想问你。不错,朕也想问你一句为什么。”说完,武皇突然死死盯着风临,这一眼犹如淬毒的冰蛇在笑。

“为什么那天晚上,只有你活了下来?”

话音入耳那刻,宛如尖刀扎来,一路直戳进心。刹那间,风临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字音,颤抖地挤出气音:“你……你难道……”

武皇无比快意地笑起,像凌迟下刀般,缓慢吐字道:“自她死后,朕便一直有个念头。”

风临像是预感到什么,颤声道:“闭嘴……”

“这些年,在朕心头,一日不曾挥去,八年来,每天每天,朕无一日不在想——”

“闭嘴!闭嘴!!”

武皇看着她,突然爆发怨毒至极的怒吼:

“那天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啊!!!!!”

一斧猝劈入心,风临再受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吼。

即便有猜想,可真真正正听到这句话时,又有哪个孩子能受得住!

一瞬间过去八年种种薄待冷遇、苦楚心酸尽涌到心头,剧痛像混着砂砾的刀片,狠狠搓在风临心上。不过短短瞬息,她的嘴唇竟惨淡到快无颜色。她仿佛又站在那断崖之上,耳边是无尽的哀嚎。

而那人的诛心之言仍未停止。

慕归雨见状立上前阻拦,但武皇在今夜终于抓到她的一个痛处,怎能不剜她的心,狠狠刺下去。

她步步逼近风临,即便被慕归雨等人拦住,也不住口:“你问朕为什么,朕也想问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她死了你却没死?!”

在话语间,武皇渐不受控地溢出真心,脸上的快意狰狞也散去,两眼空空瞪着风临,忽而低哑道:“那一天,那一天……为何只有你活了下来……”

“那夜在场那么多人,那么多的侍卫护从,为何偏偏只你一个小儿活了下来……”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还不住口!”慕归雨心中悚然一惊,强忍下掌掴的冲动,狠狠拉扯了她一下,忙看向风临。

而风临在听到这句话后,整张脸彻底失了颜色,“你……原来,是这样想的。”

“你原来这样想我。”

悲与愤的巨浪同时袭来,风临定在原地,一时都不知该先理会哪个好。她黑眸笔直地望着武皇,这个曾被她唤作母皇的人,自心底由衷感到莫大悲哀。

她突然不受控地笑起来,嘶哑道:“原来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武皇此刻宛如狰狞的野兽,露出风临从未见过的鲜明恨意,道:“难道朕想错了吗?她死了,最高兴的不该是你?!这些年,朕看到你惺惺作态就几欲作呕,朕一看到你,就想起她那只伸向夜空的手,想起她死都没闭上的眼!为什么回来的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她要护你!为什么你不替她死!”

“朕告诉你,即使你回来,朕也不会选你,朕永不会!”

风临盯望她,好像此刻才顿悟真相:“你早就想我死……你早从八年前我回来的那夜,就想让我死。”

“你也觉得,死的是我就好了……”

慕归雨心如刀割,暗暗望向武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白青季一众皆咬牙怒目忍耐。

风临痛不欲生,捂着心口喘不上气,脑子里闪过宣文十二年的一幕幕,突然惨笑:“难怪在长姐葬仪那时,你看都不愿看我,这就对了,你希望死的是我,你怎么会开心呢!”

“可你又有多爱长姐?”

风临眼神骤然一凛,沙哑着走过去,指着她道:“你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年年悼太女、行大祭,可害死她的祸首你不肯处置,帮她追查的下属你默许迫害,你说你在乎她?!她死不瞑目啊!”

“你对我如此狠,为什么不处置柳家?为什么不处置刘家?为什么不去追缉孔俞王钥?为什么不发兵攻楠灭陈?为什么不把那谋害她的人统统杀死!”

“你的一身本事都用在了我身上。你折磨我,猜忌我,诛我的心!你迁怒那些无辜的朝臣,宁家满府遭难,裴家抑贬八年,东宫旧属死难过半,你连父亲和依云都不放过,你口口声声爱父亲,却在当年任由皇太夫欺辱他,父亲被折磨得不到三十满头尽白、病骨支离,你说爱他!而依云,他那么小,从来没见过世事险恶,你居然将他许配给杀害长姐的一家!”

武皇的脸色越来越紫青。

“哈哈!你说你为一国之母,你没有私心,可在我看来,你桩桩件件都是私心!你刻薄寡恩,折磨着身边所有人,全为你冷血的权欲和令人作呕的私心!”

武皇张张口,却对那一条条指责无从辩驳,脸皮发青,强撑道:“朕不得已!朕要负担一个国家!若你与朕易地而处,你能做得更好吗?!”

“不要拿我和你比!令人恶心!”风临手狠狠握紧刀,转头对跟随的白青季大声道,“把东西拿上来!”

白青季闻言上前,解下背上背了一夜的包裹,自其中拿出一物,走到二人面前,克制着翻涌的情绪,伸手抖开——

一件破烂陈旧的黑衣,展现在武皇面前。

在衣物展开的刹那,浓重的血腥气便如夜风扑来,重重打在人脸上。

武皇鲜少闻到这样重的血腥,顿时想扭头避开,可风临走到她面前,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强令她抬头直面,寒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风临俯在她耳边说:“这是两年前夜袭楠安那晚,我穿的衣服。我就是穿着它,攻进楠安城,被算计,被背袭,被围杀。”

武皇怒容有一瞬怔住。

“这上面不仅有我的血,也有我亲卫将士的血!那个晚上,她们前仆后继挡在我面前,就为了从一国同袍的手下救下我。她们的血一把一把溅在我身上,将我淋得浑身湿透!将我淋得求死不得!我拼了命想救她们,结果到最后,我想留她们一片衣角都做不到!

当时临近年节,她们却葬身于边南之地,死在同军手下。高高在上的陛下,那时你坐在这明殿高堂,可知道沾血的冰雨有多冷?!今夜逼宫,我想找几件她们的遗物拿到你面前控诉,可我却只能寻到一件穿过的血衣!摆在你面前!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你能吗?!”

“你杀了她们!”风临狠扳过她的脸,与她对视,“你用你的阴谋诡计杀了她们!你用我们的忠心杀了我们!”

“你对不起我们,你对不起所有人!”

“你给我磕!”

风临抓着她的头,朝着血衣狠狠摁下去,“给我向她们磕头!给我向所有无辜枉死的人磕头!”

武皇怎能容忍,她此生此世都没有受过这种羞辱!梗着脖子,她用全身力气在做抵抗,脖子额前都暴起青筋,嘶吼道:“孽畜!你不如杀了朕!”

“你当我不敢吗!”风临抖着手狠力把她的头摁到了地上,霎时间,满大殿都听到这一声沉闷而震耳的闷响。

“咚!”

这声闷响好似磕裂了整座大殿,瞬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震惊发愣地看去,远处史官的笔停在半空,一滴墨在笔尖凝结,裹着无可描述的震惊,滴落在纸册。

武皇的额头抵在地上,巨响仿佛也将她的脑子震呆了,凤眸大大睁着,不可置信,又满目灰败地望着前方。

她的脊梁好像被人打断,连带着她不可一世的帝威,从此无法接续。

此刻,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一声闷响何以如此震耳——那是巨龙跌落的声音。

在她身侧,风临已慢慢站起身。带着伤疤的右手还在颤抖,武皇头发的触感残留在她掌心,像粘腻而阴寒的网,将缠绕她一生不松口。可她不会停下了。

“哈哈……”风临睁着漆黑的眼看地上的人,左手缓缓举起长刀。她要为这场逼宫写一个结尾。

“殿下等等!”“殿下!”“殿下先听臣一言!”

瞬息之际,有三人同时张口,皆上前阻拦。

慕归雨比余者都快,扑上去一把拉住风临左手,干涩道:“殿下,您现在还不可以杀皇帝,现在外敌环伺,局势大动,正是起乱之时,您需要一个名分来指挥大局,如果您杀了她,天下所有人都会调转矛头来围攻您!”

她有些急切道:“那样恐怕守不到援军来!”

梁佑元也在此时斗胆上前,劝道:“殿下还是要顾惜自己名声,思虑来日大业!”

风临好似静止在原地,两眼一刻不离地望着武皇。半晌,她终于开口:“你们说得对。如果现在杀了她,就给了刘柳二氏联天下讨伐孤的理由。在大权稳握前,暂不能动她这颗头。”

风临看着武皇,忽然笑了:“你不是要立储吗?”

地上人突然一睁眼,紧紧咬住牙,大喝:“你妄想!”

风临重新走到她身边,俯望而笑。一旁的慕归雨放下心来,眼神渐渐冷沉,思索道:“此时拟圣诏的话……”

未想此时,闻人言卿忽默默上前,自怀中掏出一锦轴,道:“巧了,臣这里有一份诏书。”

众皆惊讶望去,而武皇更是目眦欲裂。闻人言卿像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笑了下。慕归雨赶忙上前问:“可写了名?”

闻人言卿道:“怕今天要用,誊抄时有意搁置了名字没写。”

“好极!”慕归雨道。

“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妄想!”武皇阴沉咬牙,突然奋力挣扎,“朕就算是死,也不会——”

白青季早忍她多时,起先还顾忌她的母亲身份,而在看到刚才风临态度后,已明白其遭厌憎,此时哪还惯着,立刻抓起血衣,狠狠塞堵住她嘴!

而梁佑元此时行动,带着风临向御书房走去,张通鉴等人将武皇押过去。一行人移步至御案前。

梁佑元去找出玉玺。慕归雨研磨,闻人言卿展圣旨,提笔蘸墨,写下定安王风临五字。待她写完,梁佑元已将玉玺、印泥皆放置案上。武皇骤然发出挣扎闷吼。

众皆看向风临,风临笑着走到武皇身边,将刀回鞘,两手一边一只,抓住武皇双手,强行板着她拿起玉玺。武皇发出此生最激烈的抵抗,但她被张通鉴等人牢牢摁在桌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风临抓着自己的手,将玉玺在印泥上慢慢蘸匀。

玉玺缓慢自印泥移开,武皇闷声嘶吼,在血红的目光里,看着风临强按着她慢慢盖下玉玺。

“立我为储!”

随着风临一声冷喝,玉玺重重落在圣旨之上!

武皇死死瞪着玺印,眼睛变得血红,爆发出撕心的怒吼。

在吼声中,她听到头顶传来风临冰冷的笑音。

“恭喜陛下,后继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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