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钰姐,我全世界最好的小钰姐……”
“我真求你了郑延羿……!”
白钟钰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此时此刻郑延羿正抱着一个小魔头——她可爱的小侄女,顶着满脑袋小揪锲而不舍的跟在她屁股后面,第无数次拉下脸开口恳求,“再扎一个,就一个!”
“不是我不想啊,六个了!拢共也没多少头发,再扎我真秃了!”
白钟钰指着奶团子攥得紧紧的小拳头,汤圆大的小手里攥着一撮黑发,粗略打眼至少得有三十来根,都是她刚才在白钟钰头上的第六个揪里揪出来的。
而她另一只手里攥的三十来根亚麻色的头发,是从她妈咪头上的第七个揪里揪出来的。
“她不再揪一把是不会放我去录音的,求你了小钰……!”
在残酷而漫长的育儿经历摧残之下,郑延羿早已彻底放弃曾经无法割舍的偶像包袱,白钟钰躲他就追,躲到哪他追到哪,白钟钰跑着躲他跑着追,飞奔着躲他飞奔着追,即便代价是在同事们面前,曾经的芳心狙击手一举蜕变成欢乐喜剧人,只要能让怀里这个作天作地的崽放他安安静静工作一个小时,他全都不在乎。
可是一个复一个,一个何其多?虽然对小侄女的爱是无限的,但人的头发是有限的。白钟钰记得从第四个起郑延羿就说是最后一个了,她一直忍辱负重撑到了第六个,头皮已经在被连根拔起的边缘,为了避免她的演艺生涯也因斑秃被连根拔起,她不得不选择暂且放下爱撒腿逃避。
一场关乎爱与秃的追逐正在公司大楼里水深火热的进行着,俩人你追我赶,所到之处欢声笑语,甚至开始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加油助威,而这时候,另一位欢乐喜剧人金铭宇刚巧下工,端着杯咖啡从录音室出来了。
他前脚刚出来,就见远处两个满脑袋包的人影正一前一后穷追不舍,前面的那个边跑边喊都躲开,后边那个边追边喊拦住她,吓得他连连后退闪回屋里,只敢伸出半个脑袋惊恐的看热闹。
好家伙,这是工作压力太大,同事疯了。
金铭宇定睛一看,后头抱孩子的肯定是郑延羿,前头跑出虚影的这是什么玩意实在难以辨认。
俩人跑着跑着就冲他这边来了,郑延羿因为抱着小孩速度已然落了下风,而前面这个飞快移动的不明生物还在加速,甚至对着金铭宇张开了手臂疯狂挥舞。
眼见可疑幻影逐渐逼近,金铭宇已然握上了门把手蓄势待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人还剩几步就要拐进录音室,金铭宇反手一门推出挡住她来路,一瞬间脑壳撞门声与哀嚎声同时响彻公司大楼,白钟钰被门原路弹回倒地滑行数米,捂着前脸痛得嗷嗷直叫。
门后的金铭宇看傻了,不远处的郑延羿看傻了,一众看热闹的同事们看傻了,连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保洁阿姨都看傻了。
然后郑延羿和白钟钰就一起被请进了老板办公室喝茶水,留下依然状态外的金铭宇一人懵逼的坐在录音室门口,脖子上还骑了个奶娃在他脑袋上扎揪。
怎么说呢,就挺秃然的。
公司大楼至此终于恢复了祥和安宁,但金铭宇的心里一点也不祥和安宁。
俩人被拎走挨骂之前,郑延羿匆忙把孩子托付给了他照看一会儿,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小孩,从小到大他连小猫小狗都没怎么接触过,突然让他跟一个人类幼崽单独相处,还不如直接让他去老板那里顶包挨骂,好歹挨骂的时候该怎么低下自己卑微的头颅,他还有点概念。
为了不把这烫手的山芋一不小心弄掉地上,光是弯着腰把怀里的孩子捧到录音室外面坐下,他就紧张出了一身的汗。
没成想小家伙倒是身手矫健,薅着他衣服耳朵头发直往他肩膀上爬,没几下就稳稳当当骑在了他脖子上,吓得金铭宇蛋都紧了,举起双手一动不动保持平衡,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直到他感受到了一阵毛囊脱离头皮的刺痛。
虽然郑延羿几乎没把孩子带在身边一起上过班,他近两年也因为某些尴尬的关系和郑延羿交集不多,但严格来讲,这并不是金铭宇和这个小孩的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和这个小孩见面,金铭宇努力一回想,好像是之前徐文野带着她到公司来接郑延羿下班。
两人偶然打了个照面,没避得开,便礼貌性寒暄了几句,徐文野告诉过他小孩的名字,不过他那时困得要死,兴致缺缺,只是心不在焉的随便应了一声嗯,挺好的,扭头就忘了。
这就造成了现在这种让人无措的局面,金铭宇非常想说点什么阻止这个小玩意揪自己的头发,但实在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好。
“那个……那个谁啊,哥哥的头……不对,叔叔的头皮好痛啊。”
他抬起手试探着戳戳坐在自己脖子后面的小屁股,但小孩姐无动于衷,只是拐着弯的哼唧了一声,不仅没有停手,还拿脚尖踢了踢他的下巴。
战胜恐惧的唯一方法是什么?唯有直面恐惧。
金铭宇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于是他趁着四下没人注意,以极其不专业的姿势笨手笨脚把小家伙从脖子后面拎了起来,缓缓平移到了自己的面前,左右没找着合适的地方搁置,只好又小心翼翼放在了腿上。
但是他的腿没多大面积,小孩没法坐得稳当,他只能继续搜刮自己有限的记忆里有没有谁抱孩子的场景,再照葫芦画瓢勉强找个差不多的姿势圈狗似的圈住了她。
两个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敌不动我不动,由于语言功能暂不对等,被迫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不过这个小东西长得还挺好看呢。
金铭宇对着她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看着看着就莫名产生了些微妙的感觉——像是被戳中了内心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柔软之处,从而诱发了种说不出名字的、真挚的新奇和奇妙的喜欢。
上次见面时她比这更小,只记得胖嘟嘟的像个球,模样看不出什么名堂,但现在已经可以看出和爸妈长得都很像了:猫一般狭长上挑的眉眼简直是和徐文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圆柔的鼻子和嘴巴则更像郑延羿,微微笑起时两个人的影子一半一半,说不好像谁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