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那是我们的食物!”晏彪急了,甩开纠缠自己的猴子作势要追,却还是先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曹秉善,想确保他的安全。他万万没想到这会曹秉善竟然也急眼了,三拳两脚把扑上来的猴子揍了个人仰马翻,抄起弩大喊:“彤彤跟我走!我们去追那只猴子!”
“不了,你们先去,我在这等你们!”彤彤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正盘在自己的背包上,昂首挺胸,嘶嘶吐着信子。那些围着她的猴子只敢保持距离远观,间或有一两只壮起胆伸手去碰背包,都会被她的“血盆大口”吓得缩回去。
这姑娘有多重视自己的研究成果她的同伴们是清楚的。确认她应付得过来后,晏彪临走前还朝天上开了一枪,巨大的声响顿时吓得大半猴子惊慌散去。而后他和曹秉善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甩起腿拼命朝猴王冲了过去。
也不清楚是体型过大还是想要保留体力,猴王的移动速度并不快,没多久晏彪就追上了它,只是它在树上晏彪拿它没辙。就这样又耐心跟了段时间,四周的树木逐渐稀疏,后方露出一片空地,曹秉善和晏彪见状默契的兵分两路,企图从两侧包抄,将猴王从树上逼下来。
猴王似乎也察觉到再往前走对自己不利,于是停下脚步在一根树枝上站定,瞪着眼睛冲晏彪露出尖牙,警告他不要再靠近。
“你已经没有地方跑了,把篮子放下我饶你一命!”晏彪一手持枪瞄着猴王,一手指着它尾巴上悬着的竹篮,试图同它沟通。不出意料猴子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仍旧是瞪眼呲牙,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这样下去迟早得打起来,晏彪收起枪,开始调用自己的智慧另辟蹊径。
跑后边的曹秉善听到晏彪说话,心想可算是给那猴子截住了,便又加了把劲赶上去,到地方后他却傻了眼。也不说上去干掉猴子,或者去把竹篮抢回来,晏彪手脚并用,一会站着对猴子指指点点,一会又蹲下拍地,像是着了魔似的在举行什么神秘仪式,一整个像是突然返了祖。
“你在干嘛?”
“看不出来吗?我在交流。”
短短两句对话让曹秉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攒紧的眉头差点拧成旋涡。
“有用?”
“当然有用,它可是灵长类动物。”
对此曹秉善持怀疑态度,视线不断在状如老头蹦迪的晏彪,和安静旁观的猴王身上来回移动,反而觉得晏彪更像只猴。也正因如此他才恍然大悟——要跟猴交流就得变成猴,很合理……才怪!要是在地上翻个肚皮再“喵”几声就可以和猫咪交流,世界上又怎会有那么多被猫咪哈气的苦命人!
“你在逗我吗?”曹秉善这回真被晏彪不着调的脑回路给气到了,“就不能给它一枪?”
“不行,”晏彪解释道,“这种猴子报复心太强,弄死一只其它的会找上门来,最好先考虑和平点的手段。”
“要是它不想跟你和平呢?”
“嚯!它答应了!”
话音刚落树枝上就传来“哦哦啊啊”的叫声,接着猴王从上边跳下来将竹篮放在地上,之后又回到了树上。“哦哦啊啊”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看,成了。”晏彪终于停下他那诡异的“舞蹈”,冲曹秉善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能拿回物资,曹秉善也就不想再抱怨什么,只是他心里头实在不痛快,好不容易吃上点正经食物,没想到还得遭此一劫,感觉自己命更苦了。晏彪倒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人家把东西还了他就去捡,结果刚走到篮子前屁股就挨了一脚,整个人被踹飞出去。
这当然不是曹秉善干的,虽然他确实想这么干一次。
没想到猴王还有同伙。刚刚在晏彪注意力放在篮子上的空档,一只跟猴王长得一模一样的猴子忽然从灌木中蹿出,瞄着晏彪的屁股就是一个飞踢。晏彪当即飞了出去,然后就像被地面吞噬一般消失在曹秉善的视野中。
察觉到危险,曹秉善急忙扣下扳机,然后迅速装填再次发射。幸好目标够大,7箭连发中了4箭,曹秉善把踹晏彪的那只猴子射了个通透。猴王见此情形终于犯怂,扔下奄奄一息的同伴逃窜进了林子深处。
“晏彪!”
击退敌人,曹秉善心里仍然忐忑不安,第一时间赶到竹篮处查看情况。晏彪会突然消失在地平线下说明摔倒的地方有个坑,既然那些猴子会埋伏人,也就不排除设置陷阱的可能。他很担心晏彪会因此受伤,甚至丢掉性命。
万幸的是,晏彪还好端端的,但不幸的是他身下就是一条狭长幽深的地缝,里面深不见底,冰冷的湿气从中涌出,令人禁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而晏彪就悬在这条地缝之上,装甲弹射出的两条绳索缠住了从地面伸出的树枝,让他以一种双脚踩住山壁的速降姿态吊起,仿佛地球的重力被垂直翻转了过来。
“快跑!饼饼!”
一看到山顶探出的脸晏彪便着急大喊,可是为时已晚,下一秒曹秉善也往前一扑栽了下来。晏彪挂在这迟迟没有上去,就是因为他掉下来时发现阴暗的树冠里还蹲着其它猴子,这里不止一两只,而是有一群,它们比看上去更加聪明!
掉下来的曹秉善和晏彪面对面撞了个正着,强大的冲击力致使左边绳索缠绕的树枝断裂,进而使晏彪失去平衡身体跟着往左侧翻,趴在他身上的曹秉善也因此继续向下滑落。晏彪赶忙收紧双臂,牢牢抱住曹秉善的身体,再用尾巴托住他的双腿,这才勉强没有让他脱离自己的掌控。
重量陡然增加,原本向上生长的树枝被拉扯得反向弯折,发出丝丝纤维断裂的声音,眼看就要跟树冠分离。曹秉善感觉自己这回可能真要完犊子了——想要树枝不折断就必须减轻重量,显然他必须松手,否则晏彪也会被拉着一起摔死。
可是——
他怕,害怕身下洞开的深渊,那是通往地府的大门。即便他明白当下情形唯有自己赴死才能不连累晏彪,他也觉得哪怕只有晏彪能得救也好,这样自己也算是死得其所不留遗憾。但身体却因恐惧奋起反抗,违背大脑的意志,更加用力地抓住了“救命稻草”。
“晏彪……要不……你……”曹秉善努力稳住呼吸,但声音依旧控制不住地在颤抖,“松……”他想说“松开”,喉咙却在这时突然收紧让他说不出话来,身体在竭尽全力阻止他把自己“害死”。他不甘心又尝试了一遍,依旧以失败告终。仿佛在嘲笑他这半吊子的决心一般,晏彪没有理会他的挣扎,而是盯着上方的树冠若有所思,他便窘迫地安慰自己是因为声音太小。
木头断裂的悲鸣又从头顶飘来,如同亡者的恸哭,催促着曹秉善作出决定。死亡给予的恐惧,和捍卫良心的责任感,在他的脑海里激烈交锋,卷起的风暴很快就超过了理智所能承载的极限,他的思维陷入停滞,泪水因绝望而落下。
“晏彪!”曹秉善轻声抽泣,使出浑身力气将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并拔高了音量,“我……我的手不受控制了,你……”他顿了顿,注视着深渊的黑暗咽了口唾沫,“把……把我推下去……”他总算是下定决心把话说出了口。
然而好意并没有得到回报,曹秉善只收到了一句既严厉又冷静的命令:“闭嘴,我在想办法。”他出于惊讶抬头去看晏彪,视线对上的却是一双陌生而冰冷的眼睛,表面的浮光如金属光泽般没有一丝温度。没等他缓过神来,那双眼睛便将视线挪回树冠,紧接着只见晏彪伸出右手握住绳索用力一扽,主动折断了那根摇摇欲坠的树枝。
失重感袭来,视野中的光线越来越暗,晏彪在安静等待。当左侧绳索完全收回的瞬间,他又再次将它对着山壁发射了出去,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先前左边树枝折断的时候他就在酝酿计划——到底是往上还是往下?理论上他可以趁着右边的树枝没断时,将回收的左侧绳索发射出去重新勾住树枝,这样他们的确有机会爬出地缝。但是上边有一群猴子在盯着,即便不来妨碍他们爬上去,也有可能会在他们爬上山壁后进行围攻。下方虽然环境不明,但没有任何已知的危险,何况他们还可以等到晚些时候猴子走了,再想办法往上爬。再者这块区域气候湿润,水分长期侵蚀岩石所以洞穴系统发达,没准底下能找到别的出口钻出去,彻底摆脱这群猴子。综合考虑下,晏彪选择向下赌一把。
但福祸总是相依。晏彪没料到山壁平滑得就像被刀片切过一样,找不到突出的岩石,也没有夹缝求生的树木,反而遍布苔藓,越向下苔藓就越厚越密集。绳索尖端的抓钩无法牢固地抓紧山壁,只能靠发射的力道穿透浅层岩石,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拉力,好在也足够缓冲下坠的力道。
当左侧抓钩被拉扯得从岩石中脱落时,右侧的绳索也回收好了,晏彪便又立即将它发射出去,打算如此反复直到踩到地面。当然运气这次也没有辜负他,地缝并非看上去那样深,右侧抓钩脱落后两人就触碰到了地面,神奇的是摔了个四脚朝天也一点也不疼。原来地缝底部铺满了厚实的苔藓,软软弹弹的,就像一张巨大的床垫,还散发着莹莹的幽光。
直到落地曹秉善都没吭一声,倒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吓得根本叫不出来。他摇摇晃晃支起酥软的双腿,确认自己还能感觉得到疼痛才安心下来。又一次死里逃生,曹秉善不禁揣摩,自己这运气似乎有点说法在里头——因为就算自己倒霉,但晏彪他走运啊!
不过半天后他再次改变了想法,因为这“死”还根本没逃完。